“嗨——,送鬼哩嘛,不喝酒壮壮胆,我的头发就像有人往起拽一样。”黄金彪说,“咱三个里面我年龄大,鬼来要寻老者,这不我就得当着嘛。来,碰。我喝七两酒,脑子才清醒哩。”
二狗子挟了片腊汁牛肉嚼着说,“俊岭,你这回一人关两家。如果给咱把事捂得严严实实,百忍家里不寻事,回去我给老头子说,往后你不下洞了,跟上我押运矿石吧。”
“一言为定。”他已深知洞里的厉害,韩家不到一年间出了五条人命,估计大都跟吸了过量的矿粉有关。运尸的黄金彪当过兵,一口的甘肃腔,他噗噗噜噜吃了扯面一抹嘴说,“走啦,走啦。”又笑着望我,“真是x少还摇晃大。”
二狗子结完帐,许俊岭就当起了向导。汽车摸黑到了泥岗沟口,黄金彪就催着下棺材,好说歹说,二狗子加了三百元,才答应寄宿在木材检查站等二狗子处理完事,好一路回红鱼岭。
许俊岭跟二狗子深一脚,浅一脚赶到百忍叔的家里时,刚出满月的翠翠正在给娃喂奶。话没出口,许俊岭就脸红耳烧起来。百忍叔的父亲三十多岁上山挖药时摔死了,母亲磨寡养他成人,他从红鱼岭挣钱盖了泥岗沟最好的房子,但一家人仍挤在宽大的连锅炕上。坐在炕上火眼头的翠翠,当着她跟二狗子的面,撩起毛线衣,把两个白鼓鼓的玩意儿掏出来,一个用手放在孩子嘴里,一个来回地揉着喊,“妈,快下去做饭。”
炕的另一头,百忍叔的母亲把傻孙女的被头捻捻就下了炕。半伸着腰对许俊岭说,“我娃坐,婆给抱柴做饭呀。”他赶紧阻止说,“不啦,不啦。韩老板来……,我叔他……。”
就在他艰难地,不知如何接触主题时,翠翠锐声锐气地说,“嗨,你不是二狗子嘛,在红鱼岭成天见哩,一个大老爷们咋躲在黑影地里呢。”
“我这回来,主要是俊岭……。”二狗子着急地向他示意快点开口。
“婆呀——,”许俊岭不知那儿来的伤心,眼泪“涮——”地流了下来,“我百忍叔殁啦。”
“……”正在灶膛忙着点火烧水的老太太,脸上毫无表情地坐在了石垛上。泪水像蚯蚓似地从眼角往下流。
“唉。人都拉回来了。在沟口放着哩。”许俊岭趁热打铁,把话赶着往完里说,“韩军伟老板叫送我叔回来,说是签过合同的。”
“我的忍呀,你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啊!”老太太拿着烧火棍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哭起来。翠翠抱着吃奶的孩子,呜呜地哭着,界墙上暗弱的煤油灯摇摇晃晃,痛苦得眼看要熄灭了。百忍叔的傻女儿,翻身坐起,一丝不挂地嘿嘿嘿笑了起来。
“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往后日子可咋过呀。”许俊岭忽然产生再敲韩家一笔钱的念头。
“家里还有啥人”二狗子问他,“你说咋办好嘛。”
“我说……。”许俊岭刚开口,老太太往后一仰,倒在柴禾堆里没气了。二狗子跟他赶过去扶起老太太,掐了好大一会儿人中才缓过气来。
“唉,他户下恐怕就跟我最亲近了。”许俊岭把老太太扶到炕上躺下,转身把二狗子拉到门外低声说,“我看,花钱消灾哩,要是老太太一去,你韩家又得出一笔更大的钱哩。”
“你说呀。”
“再给一万。”
“太多,太多。”二狗子发支烟说,“这儿的一切你要是当得了家,给七千元,老头那儿有我去说。”
“我也不为难你,八是发,就八千咋样如果行,明天下午咱就能回红鱼岭。”
“依你。冻死人的天气,你这儿咋这么冷”二狗子说着话,一股清涕就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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