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攸宁想着,他这几日在诏狱中虽不致于过上什么非人的生活,但定是睡不好的,便陪着宝香去厨房准备晚饭,料他饿醒了总会起来吃些。
结果梁锦棠这一觉睡到亥时才起,宵禁都已开始。
他随意吃了些,便拉着傅攸宁就往外走。
“去哪儿?”傅攸宁小声问道。
“宝云庄。”
傅攸宁瞬间像被烫着似的跳出去老远,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大半夜的……去宝云庄做什么?”
为何会没头没脑忽然就提出要上宝云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你站那么远,我什么也不想说。”梁锦棠冷哼一声,对她倏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件事有些在意。
傅攸宁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无法动弹,脑子真是乱极了。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脑子已然宛如废物,怎么也想不明白。
最后,梁锦棠妥协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慌乱的眼睛,低声道笑:“好吧,既山不来就我,那我来就山也是一样。”
他在心中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掬了一把同情泪。
面对这姑娘,他的骨气,甚至他的脾气,慢慢都死掉了。
他可真惨。
“那日我本想回来仔细同你说的,后来太急,只得先去应付傅靖遥那头,”梁锦棠笑得有些得意,半点不像很惨的样子,“我,见过荀韶宜了。”
那日他回梁氏大宅与梁锦和谈过之后,梁锦和直接带着他去见了秉笔楼主荀韶宜。
前些日子他在查太史门,而太史门也早有察觉。之前他远远见到他的堂弟梁景明时,梁景明同样也发现了他。
梁景明平素并不在京中,那日是循例来找荀韶宜谈些事,当时便将梁锦棠可能在查太史门之事告知了荀韶宜。
因此,那日梁锦和带着他面见荀韶宜时,荀韶宜对他的到来并无惊讶。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开门见山地亮出底牌,表明自己的来意后,荀韶宜告诉他,太史隐早在多年前就打过他的主意了,只是扶风梁氏不放人。
他这才真叫自投罗网吧。
那日虽是双方头一回正面接触,荀韶宜却让人见识到秉笔楼主非凡的魄力。他迅速果决地与梁锦棠达成共识,让他尽快去宝云庄,详情直接与齐广云接洽。
这又是一件他万不曾想到的事。齐广云竟是傅攸宁的师门联络人。
此刻的傅攸宁觉得,她需要冷静一下。
“见过……荀韶宜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怎么的,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被吓惨了。
梁锦棠瞧着她那慌乱又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就将她揽过来抱在怀中,在她耳边缓声笑道:“就是说,我同你,站在一起了。你若想扔下我独自走掉,太史门的护史剑阵可不会放过你。”
护史剑阵是由掌门太史隐与三大长老共同监管的,护史剑阵存在的意义,一是保护太史门所记史实存档,二是清理门下叛徒。
荀韶宜连护史剑阵之事都告知梁锦棠,也就是说……秉笔楼代表师门,接纳了梁锦棠这个半路拜入门下的弟子?
那一瞬间,傅攸宁那不够聪明的头脑难得灵光乍现。
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最后只好索性将脸扑到他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终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走在这条狭窄又看不到尽头的路上。
从此后,青衣山天蓝水清,繁花迤逦,面前这个人,会始终陪在她的身旁,一起去看花扬雪落,岁月绵长。
沈蔚说过,世间事,最难得是两情相悦。常常你心悦之人,并不一定以同样的眼光看你。
傅攸宁想,自己真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姑娘。她不但等到了这两情相悦,她心悦之人,竟还要同她行在一起,走上一条至死不能回头的险路。
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从前历过的所有艰难,都是为了将运气攒好,而后,来到这个人面前。
“可是,你其实没必要……”傅攸宁抬起脸望向他,眼中有带笑的泪。
梁锦棠打断她,傲傲娇娇地抬头望天:“我乐意,管得着吗?”
傅攸宁怔了怔,随即抬手揉去眼中的水气,在那瞬间忽然意识到——
既如此,那可就今非昔比了!
腰板都挺得更直了。“怎、怎么就管不着了?!”
“你,你对师姐要尊敬些!”
“哪里来的师姐?”梁锦棠好笑地看着她那虚张声势的样子,拉了她又走,“想得倒挺美。”
傅攸宁跟在他身后,偷偷笑,又忍不住要去惹他:“我先入师门,自然就是师姐。我跟你讲,照师门规矩,做师弟就得在下顺从,对师姐要非常、非常尊敬,要让师姐有作威作福的特权。明白吗?”
明白个鬼,这傻兔子居然也会睁眼说瞎话的忽悠人。
那日荀韶宜说得很清楚,太史门的传承辈分乱得好有一比,寻常都以各自在师门中担任的事务来界定身份高低,如非必要,极少有人会论辈分的。
梁锦棠等她跟上来与自己并肩而行,才轻笑瞥她一眼:“有句话,我在范阳时就想对你说了。此时夜色正好,再不说,我怕要遗憾。”
“什、什么话?”傅攸宁的脸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红了。
“那句话就是”梁锦棠深情地望着她,眉眼俱笑,忽地抬手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推,没好气地笑斥,“傅攸宁,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什么鬼。傅攸宁捂住额头笑着瞪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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