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越过地头的树梢,我没带表,我猜想大概有九点左右,那嚓嚓的声音弱了,人们的喊叫声从麦田里浮起来,有的喊着回家做饭,有的喊着吃饭。
官场小说文字首发奶奶坐到一铺麦秆上,用旧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液说:“叶子,你跑得快,你回家做饭吧。”其实,奶奶是想让我休息一阵子,做饭很简单,就是把馒头放到锅里热一下,我把热好的馒头放进提篮里,把箅子下的开水舀到一个瓦罐里,再把它们提到地里,这就是我和奶奶的早饭,也算中午饭。吃完饭我身上又有了劲,但是,空气慢慢热起来,麦芒一见太阳也硬起来,割麦时麦芒直往我脸上和身上扎,浑身刺挠难忍,那种说痒不痒说疼不疼的滋味能把魂勾走,弄得我心神不定。精力一不集中,脚下也乱了阵脚,脚腕常被麦茬扎伤,不过,都伤得不厉害,我还能忍着。太阳直射头顶时,那种累,那种奇痒,那种隐隐的疼,似乎都没恁强烈了,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口渴,体内的水分都让衬衫吸走了,太阳又把衬衫上的水分吸走了,把盐都留在衬衫上,衬衫硬帮帮的像铁皮,我嘴唇都干裂了,眼睛直往外冒金星,似乎体内只剩下一团火了。大概奶奶也渴得受不了了,她喘着粗气说:“叶子,你跑得快,你去回家灌点凉水吧。”我回到家直冲水缸,先就着水瓢喝一阵子,然后舀满一洗脸盆水,我把脸埋进水盆里好长时间才抬起来,我直起腰,举起水盆,把整盆水从头上浇下去,我觉得从汗毛孔直往身体里吸水,真舒服啊!奶奶没能像我那么奢侈,她只喝几口就把水罐放下了,她喝罢抿着嘴说这水真甜。我看她没喝好,又把水罐捧起来,说:“甜,你再喝点。”奶奶摇摇头,微笑着说:“不喝了,喝饱了就干不成活了。”奶奶执意不肯再喝,我又说:“奶奶,我给你倒着水,你湿湿毛巾,洗把脸吧。”奶奶又摇摇头说:“那多浪费呀,还是留着解渴吧。”我催促说:“您用吧,用完我再回去灌。”奶奶接过水罐,又把它放到地上,然后用她的旧毛巾搌着我额头上的汗珠说:“这大热的天,看把你热的,别来回跑了,我们还是省着点吧。”奶奶的旧毛巾散发着难闻的氨水味,熏得我喘不过气来,一阵难过袭上心头,泪水涌上眼眶,我不敢让奶奶看到我哭了,我边走开边说:“奶奶,您先歇会儿,我去割麦了。”
当天割掉的麦子都要拉到场上,要不然,麦秆一焦,麦穗都会掉到地上,我们家没有场,只能将麦子拉到王爷爷的场边上。太阳没落下去的时候,奶奶想趁看得见多割一会儿,天黑了,我们才开始拉麦子。有壮劳力的家,架子车上的麦子装得老高老高的,一趟下来,一架车能装半地身的麦子。尽管我很羡慕他们,可是,我们不能那样干,我和奶奶既装不上去,也拉不动,我们只能装平车厢,就这样,我们拉着都很吃力。我驾着架子车,奶奶在后面推,我想让车轮走在麦垄之间,可是,车子就是不听我的话,车轮老碾在麦茬上,每逢这时,我都要弓下身子使劲往前拉,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我看不到奶奶怎么用劲,但我能听到她那沉闷的吭哧声,我们吭哧一会儿又使车轮转动起来,奶奶喘着粗气说:“叶子,休息休息吧。”我感觉奶奶说话时腿都在打颤,尽管我的腿没打颤,但也酸软无力,我只好听奶奶的,稍微喘口气再往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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