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的手稿。这是皇兄设的局对不对?”他举手阻止朱常溆开口,“只是后来母妃做的事,咱们谁都没能想到。我知道皇兄不是有意要害母妃的,只是希望在朝臣跟前露脸。”
朱常洵日日都和朱常溆在一起,对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他还能不知道?
“我也看不上三皇兄。”朱常洵一屁股坐在朱常溆的脚边,就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的大腿,“前朝在吵的时候,我就想,除了哥哥,谁还能做得了这个太子呢。大皇兄天资平庸,三皇兄是个不开窍的,身子还弱,听说现在还在每天喝着药。我朱常洵的哥哥,比他们哪点差了?不就是……”他咬牙不肯说下去,抱着朱常溆的腿更紧了。
朱常溆只知道这个弟弟粘自己粘得紧,却从未想到他心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他带着一丝怀疑地问:“洵儿,我有腿疾,身子怕也不甚康健。你就没有想过……你吗?”
朱常洵笑得开心,摇摇头,说得很坚定,“洵儿从未想过自己坐上皇位。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我不是那块料。母妃不是常对咱们说,人贵自知之明,方能成大事吗?我是朱家子弟,便要为大明考虑,而不是仅凭一己私利。储位该是能者来坐,而非什么立长立嫡。”
朱常溆的心乱的很,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这些都是谁教的你?以后可不能乱说出去,要被骂的!”他更想说的是,如果不慎被言官弹劾,怕是送去凤阳圈起来都有可能。
“是我自己想的。”朱常洵仰高了头去看朱常溆,“我打小就喜欢哥哥,总是想陪着哥哥,把最好的东西给哥哥。大家不是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好的吗?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
朱常溆轻轻摸着弟弟的头,笑容有些苦涩,“洵儿觉得父皇高兴吗?许多想做皇帝的人,只看到了皇帝好的一面,等他们真的当上了,才知道背后的辛酸。”
朱常洵挠挠头,“那皇兄想做吗?”
“想!”朱常溆捏紧了拳头。
朱常洵笑成了一朵花,“洵儿一定替哥哥完成这个心愿。”他拉过朱常溆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眼睛亮亮的,“一言为定。”
朱常溆摇摇头,把手抽回来,“我不想洵儿犯险。”
朱常洵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的宫人通报,“二殿下,娘娘让你去一趟。”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神经紧绷起来。
朱常洵咽了口口水,几乎贴着朱常溆的耳朵说道:“皇兄,是不是……母妃发现了?”
朱常溆摇摇头,“我当日改完让人去刊印后,就将原稿烧毁了。也只有你整日在我这里呆着,我不防着你,旁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知道。”
朱常洵拍拍胸口,“那就好。”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朱常溆拍拍他,“你先去回自己个儿屋子去,我等会儿去找你。”
“嗯!”朱常洵乐颠颠地跟在朱常溆的身后,二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朱常溆一见郑梦境,就敏锐地感受到殿内气氛的不一般。他的眼皮开始不断地跳动,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郑梦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许久,突然笑了一声,叫朱常溆的心给颤了一下。
“溆儿近来辛苦了。”
朱常溆小心应对着,“教育皇弟,是做兄长的份内之职。”
郑梦境看着他,没有说话。
紧闭着的殿门外,传出几个熟悉的声音,只是他们并不在说话,而是在呼痛。伴随着粗粗的木棍砸在肉上的声音。
朱常溆的脸越来越白。
郑梦境捧着手炉,从位置上站起来,经过朱常溆的时候,轻轻道:“随母妃来。”
朱常溆拧着双手,不敢去擦脸上滴落的汗。
殿门被打开,院中是四个正在受刑挨打的内监。每一个,朱常溆都十分熟悉。
郑梦境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溆儿,母妃没想到你竟还不死心。”她并未转头,一把拉住要跪下的朱常溆,“何必要跪呢?你何错之有?”
朱常溆头一次觉得自己说不出话,任何的语言,在此时此刻都那么苍白无力。他张了张嘴,喏喏地吞|吐了一句,“母妃……”
郑梦境微微扬起下巴,“今日你能设局,明日是不是就想‘清君侧’了?”她转过来,微微低下头,望着不知所措的儿子,“你知道你父皇顾虑你的腿疾,有意将你的藩地封在洛阳吧?”
朱常溆点点头,这件事朱翊钧提过好多次。
“洛阳只有一个,溆儿你说,是你去,还是洵儿去?”郑梦境笑得云淡风清,“母妃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洵儿。”
不知为何,这样的郑梦境,让朱常溆倍感压力,他张张嘴,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溆儿觉得宁夏如何?听说宁夏副总兵,游击将军哱拜就在那儿。有他在,母妃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安危。”郑梦境收回目光,重新望着院中几个快被打死的内监,“洛阳离北境那般远,如果蒙古人打过来,溆儿的腿不好,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朱常溆的只觉得三月的太阳怎么这般耀眼,竟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晒晕过去。
“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好好儿地呆着,别老想有的没的。再有下次,就不是打死几个内监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我会告诉你父皇,让他来看看一直疼爱骄傲的儿子,骨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郑梦境挥袖往回走,她的声音慢慢飘进还站在原地的朱常溆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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