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人这一辈子还有甚可活的?那贫家儿郎竟也不必读书上进、进京赶考, 只守着几亩薄田挣饭罢了。”
一通话说得宝琴笑起来, 姊妹两个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薛家人在庄子上住了四五天,此时国孝也已过去, 眼看凤姐马上要出月子,到时候还得去亲戚家吃酒。薛太太便带了媳妇女儿回京,刚进家门果然又催了管家去寻万安山小南顶的朝阳洞供奉, 眼巴巴盼着今年里头儿媳妇能有好消息。宝钗劝了好几次,只说哥哥嫂子还是新婚,身体又都健壮,家里开枝散叶都是迟早的事儿,且不必如此急迫。薛太太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看着旁人家里有娃儿落地,心里总不踏实罢了。你嫂子来家里,样样都好,只是怕年龄大了不好生养。哎呀,呸呸呸!”
宝钗笑道:“哪有这样来?姨妈到四十岁上还养了宝兄弟呢,妈只管放宽心,这么急头巴脑的说不得还把我那小外甥吓跑了呢?”薛太太忙伸手拍她:“不行胡说。”拍完又心疼揉了揉道:“这当妈的就是闲操心, 明知道早晚得有,可是没见着孙子到底心里虚。我嫁进薛家这么些年,稀里糊涂日子过得都好。后来你父亲早早走了,磕磕绊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算把你哥哥和你拉扯大。现在又娶了好媳妇,再养下孙子,将来只给你寻个好人家,便可放心大胆闭眼见列祖列宗。越是想只剩这两件越是心焦,你这头纯是叫亲戚家连累了且不说,孙子却近在眼前的,未免心急办些糊涂事,你若是看着不对也早早提醒我。”
宝钗点点头:“我知道妈多早晚心里只念着我们,可我们做子女的何尝不想着让父亲母亲多歇歇?与其火急火燎弄得家里急绷绷,不如闲散闲散,顺其自然便是。母亲且看好些平民人家,多少夫妇年轻时候急着要孩子,竟就是没得。后来年龄大了一死心抱了旁人养不起的回来做个螟蛉子,只道自己不能生呢,一放开却又三个五个的跟着来,想来这投胎的娃儿也在一旁看着,若是急功近利的人家他就不来,非要看阖家安泰上下和睦的才肯来享福。”
薛太太便笑了拍拍她胳膊道:“可不是,那些小娃娃可得精细着养。像咱们家这样的,不说与他打个金摇篮,起码也要红酸、鸡翅,再下也得是南方进上来那种百年老藤糅的,方才不会伤了娃儿皮肤。这么一说家里甚么都没准备呢,竟还晚几个月才好!”说着母女两个都笑起来。
这一年,凤姐生得儿子满月,恰好与宝玉生日前后未错几日。虽说是叔侄,到底这奶娃娃方为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嫡孙,二房哥儿终究退了几步未曾大办。直盯着己巳月末这一天,荣国府大开筵席,各家亲戚旧部纷纷络绎不绝的来往送礼,内外宅各开席面儿待客,凤姐也穿了正红衣裙抱了孩子坐在席间,平儿和一个特特找的奶妈子站在后面错眼不见只守着孩子。
薛太太坐在上面,宝钗宝琴和贾府其他姑娘们坐在一处,黛玉卡着点可可儿也坐过来,几人一商量便打算等散席后再去贺一贺凤姐,只这会子乱,干脆老实坐着用上一点子。忽的上面有丫头子过来福了福道:“老祖宗传话,说是请林县主,史大姑娘,并宝姑娘一齐过去见见亲戚。”点了名儿的三人忙起身往上席去,只见这里头坐着的尽是四王八公各个当家的主母,诸如理国公、镇国公、缮国公等几家夫人皆笑着拉了黛玉过去看,南安王太妃则喊了湘云道:“我家常还说起你,总也不去玩儿,可是嫌弃我们那园子不如这里的好?”湘云福身笑道:“哪里来的,我这几日都在家绣那劳什子的水鸭子呢,真真不得闲。”
南安王太妃就笑着对史老太君道:“这孩子真像你,咱们年轻时候也一班长大,偏就数你伶俐,到老了又能得一个伶俐重孙子,还不赶紧饮一盅叫我们平平心气儿!”史老太君笑了果然拿起个汝窑的小酒杯饮了,众人方才放过。此时理国公夫人拉了黛玉手喜欢的不撒,点着头赞道:“要我说,还是太君这外孙女儿更像你,竟应该是个嫡孙女儿才是。”说罢又问了生辰并平日喜好,薛太太见黛玉脸都叫问红了,又没个贴心长辈给张罗这些,忙笑着打岔:“这是看着太喜欢了,竟赶快把荷包拿出来散上一散,不然孩子白叫你看半天?”
众夫人皆笑着点头称是,便有丫鬟们把早就备好的礼一一取出来与诸位姑娘分下去。黛玉果然是头一份儿,湘云与宝钗平齐,无非一些簪环串珠之类,并几个小件玉雕把件儿,林林总总竟不知究竟谁是主家。给过礼,三位姑娘又在上席说了会子话才叫放回去坐着,黛玉和湘云叽叽咕咕说着又想起诗社耍子的事儿,宝钗安静看宝琴和惜春并那邢岫烟盯着一个诗文执壶品评。
席面儿吃到一半,凤姐借口给孩子喂奶就带了儿子回东院儿歇着,王夫人跟着贾老太太陪客人,到底也没人问过邢夫人一句。来做客的姑娘们索性与长辈告了假,纷纷起身携手去东院儿与凤姐道贺。这会子凤姐已经换了家常舒适衣裳,正靠在个藤屉子的春登上看平儿与孩子换尿布,满脸平和,整个人较之以往竟锋芒尽收起来。黛玉见了就双手合十笑着打趣她道:“善哉善哉,便是个打砸了南天门的齐天大圣,也有叫磨得没脾气、棍子也收起来做个佛爷的时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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