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孩子,那是万万不肯的,她是眼看着爸妈兄嫂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几个侄儿侄女拉扯大的——一日三餐吃饭都要又哄又吓地喂着吃,拉了尿了立马要换衣服,天气热了怕小孩出汗,天气冷了又惦记着孩子不能着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随时都要哭闹一会儿,分分钟都离不了人,好容易长大懂事了——五六七八岁的孩子,暴躁调皮,人厌狗憎,一熊熊一窝。
她上辈子曾经帮着兄嫂带过孩子,只陪着那小霸王玩了一个下午,她觉得自己的运动量和容忍度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和升华,蛮可以立刻去竞争十大中国好涵养人物奖。
所以对付李昭节和李九冬,李绮节的手段非常粗暴单一:想出各种游戏,让两个小妮子尽情玩耍,玩到精疲力尽,就没有力气折磨她这个大姐姐了。
李昭节使坏把皮球挂在桂树上,让李九冬垫着脚去够,李九冬费了半天劲儿,都够不着,忽然脸一垮,哇哇大哭。
李绮节最怕小孩子魔音贯耳,听到哭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跑远点。
刚想转身,看到李九冬委屈的神情,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忍不住噗嗤一笑,抱起小堂妹,刮她的鼻子:“等九冬长高了,也能把皮球挂到树上,让昭节够不着。“
李昭节撅起嘴巴,有些不高兴。
院门前一声窃笑,有人道:“哪有这么教妹妹的?“
李绮节蓦地一怔,来人有一把清亮的好嗓子,又脆又亮,这倒没有什么,可他说的话并非潭州府的方言,而是官话。
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听本地人说官话。
☆、第11章秀才
来人拂开掩映在月洞门前的美人蕉叶片,信步走进院子里。
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郎君,穿一身雪白细布圆领襕衫,浓眉大眼,样貌端正,拱手唱了个肥喏:“方才失礼了,三娘勿怪。“
这回他说的是潭州府本地方言。
李绮节放下李九冬,把手绢别进腰间,回了个万福,匆匆打量小郎君几眼,见他穿一身细布襕衫,想必是县学的生员之流。
县学和后世的学校不一样,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只有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层层选拔的学子才有资格进学。每个州县的生员都有定额,瑶江县的生员限额大概是二十个,总的来说,就是千里挑一,凤毛麟角。
小郎君小小年纪,竟然能够着一袭只有士人学子才能穿的襕衫,不是秀才,也该是个准秀才,相当于在十五岁之前一次性通过小考、中考、高考和研究生考试,人才啊!
李绮节心里不由有些疑惑,在这个年代,人人都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李大伯和李乙自然不能免俗,十分看重读书人,家里若是有个学问好的表哥,李大伯肯定早就宣扬得天下皆知了,可她怎么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小郎君?
“三娘不记得云晖了?小时候你们俩常常在一起玩儿的。“
周氏笑呵呵走进院子,“这是你孟五叔和五娘子的儿子,他们家的堂叔孟举人就住在你家间壁呢。“
原来是孟举人的堂侄孟云晖,五娘子的儿子。李乙曾让进宝把家里的百草秋梨膏送给五娘子,就是给孟云晖预备下的。
李绮节曾经听葫芦巷里的妇人们八卦过,说正是因为五娘子的儿子少年早慧,孟娘子才会对五娘子另眼相看。五娘子家过得清贫,为了供奉儿子读书,夫妻俩想尽办法省吃俭用,亲戚们也多有接济,仍然不够,五娘子只能厚着脸皮一次次去瑶江县的孟家打秋风。
现代社会物资丰富,教育普及,供子女读书仍然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何况是物资匮乏、阶级森严的古代。平民之家举全家之力,往往都不能供出一个秀才。尤其是食不果腹的农家,送儿子进学,等于把全部身家投进科举这个无底洞里,然后满怀希望地守在无底洞前,等着无底洞能够吐出丰厚的回报。
孟云晖还未到弱冠之年就考中秀才,在乡下来说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五娘子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不过秀才又如何?虽然乡下规矩宽松,又是亲戚,互相串门不必顾忌,但孟云晖怎么说都是个读书人,应当更明白分寸礼节,他是外男,赶在女主人周氏之前进院子,怎么说还是有点失礼。
李绮节垂下眼眸,淡淡笑道:“原来是云晖表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当然认不出来。五娘子和周氏沾亲带故,孟云晖小的时候,五娘子常常带他到李家串门,他是原身小时候的玩伴,去私塾念书之后,就没怎么和原身往来了。
而李绮节那时候为了养好一双脚丫子,从不出门,两厢好几年没见,孟云晖大概还能认得出她,她却是认不出孟云晖的。
孟云晖眉眼微弯,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四郎也太冒失了。“门后传来一声抱怨,五娘子从美人蕉花丛后面走出来,在孟云晖脑袋上点了一下,看向桂树底下的李绮节几姐妹,笑着道,“几日不见,三娘又长高了好些。“
周氏笑呵呵道:“三娘像她故去的娘,都是瘦高个。“
李绮节吐吐舌头,她可以笃定,周氏口中所指的瘦高个,肯定不超过一米六!
寒暄了几句,周氏引着五娘子母子一径去了正房,刘婆子和宝鹊连忙准备筛茶上点心。
李绮节一手拉着李昭节,一手拉着李九冬,也跟着去正房陪客人吃茶。
李九冬抱着皮球不肯放,曹氏在一旁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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