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走,想了想又慢了下来。
才不是气消了。
她只不过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毕竟,还是要好好休养的不是吗。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是她的师长,她是他的学生。
离他那么近,又有什么不好呢?
……
窗外的夜色渐深,此时拥挤的轻轨里都是摩肩接踵的人流。
别说座无虚席,就是站着都人挤着人。
黎雪也挤在当中,他们上来的迟,早就没有座位了。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偶尔可以看到外面的夜色。
仿佛巨大的黑暗浪花轰击过来。
整个世界好似只有这辆轻轨亮堂堂的。
上方的手环已经没有空位。
黎雪只能干干的推搡在人群里。
她还从来没乘坐过这种交通工具,现在看来很是狼狈。
阙之羡看出她的神情,一手拉住上方晃荡的手环,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
一站突然到了,轻轨突兀之间停了下来,她手上没有阻挡物,按着惯性的冲力就要往前直直冲去。
他眉心微蹙,左手紧握手环,右手一把揽住她纵下去的身体。
她感觉她整个身体重重的撞在他的手臂里。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他的手臂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她突然想到他手上的伤势,露骨的伤口。
停了一站,有人下去,自然也有不少人上来。身前身后的人潮又重新的推挤在一起。
阙之羡将她轻轻一带,揽入怀里。
轻轨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前进,紧闭的空间,密密麻麻的人影,狭小的环境,滞闷的气息,她突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凉气息,犹如夏季的青草绿竹席。
不一会儿,又一站到达目的地。
人流又开始蜂拥推攘的往出口挤去。
他巍然不动,依旧牢牢地将她圈在安全范围内。
抵达目的地蜂拥而出的人影或多或少擦过他的脊背和手臂。
有的直接推开他的身体,让出一条道来。
黎雪看的有些气愤,这些人难道不会慢慢走吗?
突然有个大汉也往这边这个出口挤来,是美国当地人,手里持着一些工具品,那是一些铁铲。
她看着那人急于出去,硬生生的就往这里挤来,自然没有留意到铁铲边沿的钝角正要划过他的手臂!
虽然不是尖锐的器械,可是如果划到之前的伤口应该会很痛吧?
眼见着铁铲就要擦过他的身上,眼疾手快之下,她从他怀中踮起脚尖,伸出手便够住了那举起的铁铲,忍不住声色俱厉,眉目冰冷:“请你注意一点,会伤到人。”
她用的是标准的英语,表情很冷漠,像是一潭深井般不可接近,加之从小到大独来独往所惯有的冷淡气质,更是让那个美国人震慑的一时回不过弯来。
这些都发的很快,仅仅瞬息之间就成了这个僵持的局面,他也微怔,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阙之羡偏过头与那人交流,朝那人报以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她心直口快,别无恶意,她的意思是你这样举着,也容易伤到自己。”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手中举着的铁铲提在手里,道了声对不起便急匆匆的往出口走。
等到轻轨重新启动,她的视线仍然一直停留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那里还有血迹。
她的声音还是不肯服软,淡漠的说:“你不用为我开脱,我根本没有打算要为那个人着想。”
他眉眼舒展,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冷漠。”微顿,他继续说:“倒是和他人聊天的时候,带点敬语最好。”
“你在歧视我所学过的礼仪吗?”
他叹气,知道她又在较真了。
“当然不是,你的礼仪适合那些高端的场合,但是你要明白,生活里,更多的是和刚才那人一样所差无几的普通人,礼貌比礼仪更贴近他们。”
她想到当年校门口,行乞的那些残疾伙伴们,她愿意与他们成为朋友。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父亲派警察赶走他们时,那个有着残疾的男孩仍旧放下芥蒂朝她微微一笑。可是那又怎样,社会基层决定一切。
她硬是咬着牙,挺直脊背,道:“我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第一次沉默,不言语。
轻轨又停下了,他们的目的地已经抵达。
阙之羡拉着她的手,只说了句:“走吧。”
初春的夜色沁着点淡淡凉意。
气氛一时莫名。
他松开了手,径直往前走去。
黎雪遥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愣愣的,他……他是在对她不满吗?
她也曾努力过,可是努力又有什么用,父亲又不会因为她努力而去接受那些朋友。
“喂!你站住!喂!”
见他仍旧步伐不停的往前走。
她终于忍不住跳脚,什么大家闺秀的面子,都不要了。
“喂!我叫你呢!阙之羡!”
她气急,何曾这样跟个撒泼的女孩子一样,当街抓狂?
他还是不闻不问。
直到她忍气吞声的叫了一声:“阙教授。”
他倏地顿住步伐,转过头来,微笑褒奖:“你看,你也是个有礼之人。”
她突然心里一阵酸涩,他从来都是这样教导他的学生吗?
从不辱骂从不奉承从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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