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羊心想他可坐不下来,守一呼呼大睡的姑娘,还能面不改色的。要说为了这俩姐妹,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掉脑袋,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皮。但像王楚风这般,坦然盯着七姑娘的睡相,帮忙盖被理发丝儿,他五大三粗一个饱老汉,绝对折不下自己那对膝盖。
李羊认命跑腿。
杀了李羊都没法做到的事,王楚风却始终淡定,给小柒盖好被子,让王小搬来他的书箱子,当了桌子,铺了纸,在那儿画圈。
那么,安之若素。
第228引云地天阶
黄昏时分,鱼池让假山的阴影压得幽暗,夕阳映红了小小一角。那里,音落正在喂鱼,一身碎花素裙,侧坐池边,影子寥落,神情却并无苦和难,仿佛甘之如饴。
节南只看了音落一眼,双掌贴门板,就打算到另一边去了。无论出自无奈,还是为了攀枝,才到南山楼来的这位姑娘,她丝毫无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剑童。”音落却叫住了节南。
节南已经把门推开一半,才反应过来这声剑童是喊自己,转过身来,兔面具粉嘟嘟那面朝外。
“何事?”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微带沙沙,犹如风吹叶,有一种莫名动听。
“公子今日一早出门,还未回来,你怎么倒先回来了?”干得是小丫头的差事,问得是大丫头的话,当然,并不盛气凌人。
反而节南盛气凌人,“你一个喂鱼的丫头,管得真多。”
音落蹙眉,语气婉柔,“便是喂鱼丫头,也是九公子的丫头,同你一般无二。”
节南坏笑,“让我想想,九公子好像说你是帮我喂鱼的丫头,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南山楼一步。”
音落的柔美面容终于有些崩坏。
节南却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今晨九公子从湖上出发,你在这儿如何得知他出门没出门?”
叶子眼眯尖的时候,就是节南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可惜,音落瞧不见,就算瞧见了也意识不到自己将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所以,音落还会耍耍小聪明,“我瞧见书童过去,念叨着五公子又把他借给九公子了,因而猜到的。”
节南发出哦哦声,好像恍然大悟,点头表示,“有道理。那你又怎知九公子还没回来?”
“我……”明明和那张兔面隔着一个鱼池,但音落感觉快让张牙舞爪的巨大兔影吞噬,“适才老夫人派人来请公子,我不得已进去瞧过,毕竟这外头只有我一个,公子又说过不能随意放外人入南山楼。”
“难道你就是内人?”
节南这话恶质,一下子让音落白了脸垂了头,被欺负成了可怜人。
“音落姑娘不用觉得尴尬,我只是没耐心听废话,而且还是漏洞百出的谎话。方才那些我也不提了,就说你选的这个喂鱼的位置,天时地利,就差人和。黄昏日落,唯照一角亮丽,只要九公子打开门,就能瞧清你婷婷美好的身影。多数男子心一动,眼睛立瞎,看不出你巧妙的淡莲妆容,刻意可怜的三等丫头裙,以及反复精选过的站位,只想怜香惜玉了。”
这手段,金利沉香十四岁时就用过,不过比音落狠,选个大冬日,掉到湖里喊年哥哥救命,一病整个冬天。从此,金利沉香勾去年颜三魂七魄。任节南和小柒说破嘴皮,年颜也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金利沉香会对她自己那么狠。
音落惊抬眼,眼中盈盈泪光,“我没……怎会……”
节南转过身,一脚踏进门槛,“你别装哭,我可不管你想搏谁欢心,只是我看不得蠢人,你又非要跟我说话,所以一时嘴快。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另一脚踏进门槛,啪——背手砰门。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吃太多小人亏了,实在不愿意继续吃下去。
门关了,音落的影像就刹那甩远,节南走上那条静湖水廊,两旁不见人,也不闻人声,似乎真如音落所说,王泮林还没回来,不过——
她信自己那身叛逆骨头!
一旦生出叛逆之意,习性就完全霸道,敢跟老天爷耗上!
节南往左看看小楼,往右看看水亭,便朝水亭走去。
王泮林很喜欢在水亭里做事,写字作图造面具,暖炉熏香茶器,还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想要出门逛跶,多跨一步就能上舟上舫上湖。
尽管这时候水亭无人,舟舫一只不见,节南却一昧固执地走过去,仿佛只要她站到那儿,王泮林就会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在亭里烧水,喝水,认认真真把兔面具擦了三遍,渐渐感觉不到右臂还挂在身上,西斜的太阳往水平线沉下去半个,快要相信自己的叛骨其实没那么神通——
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好像小石头落井,咕咚!
节南循声,探出水亭另一边,惊见原本全是湖水的地方浮着一条两足宽的石路,石路折过密密高高的篱树,不知通向何方。
她毫不犹豫跃出亭栏,轻巧在浮石上点跳,转过挡住视线的篱树,顿见一叶扁舟泛湖上。
船头坐一人,双手捉船橼,身旁架一鱼竿,银线忽闪,弯入水中。他的高髻松了,索性扎成游侠儿那种垮垮的一束,半身青袍接满红霞,两只大袖绑束上肩,光裸硕长双臂。波浪左右上下摇曳,裤脚卷过了膝,赤足时不时让水拍打过去。
大概听到动静,他偏头望来,漆眸如夜,眉若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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