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肯,怒道:“你休要浑说!”
宋氏一愣,不知道二人好好说茶,怎地她突然就生起气来,偏她这人也执拗,也提高声音道:“怎么是胡说?那茶饼子掰开都得煮三遍水,里头都掺着鸟粪呢!”
梁氏脸色铁青,她兄弟带来时,只说这茶金贵,梁氏舍不得,都是煮头遍水就喝的,如今听她一说,只觉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宋氏见她还不信,回首道:“牡丹!”
牡丹上前一步,低眉应道:“太太。”
“去,”宋氏一扬手,“到那黄梨木柜子第三层里取那茶饼子出来,沏了煮三遍水!”
“是。”牡丹应声退下,梁氏陡然变了脸色,这样的好东西,难不成她还真有?
宋氏压根不知这些人心里的弯弯道儿,她自幼跟着父兄,虽是走镖的,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大买卖,一趟下来,酬金就能堆成个小山。
而镖局立在山里,前后都竖着九九八十一的梅花桩,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因而宋氏小时候只在山里打麻雀,逮兔子,对银钱根本就没有概念。即便后来上京,她外公在银号里给她存了上万两的嫁妆,她也只当是个数字罢了。
不一会儿,牡丹又端着那茶托盘进来,屋子里弥漫了一种浓浓的茶味,说不上香浓,反而带着一丝腥气,有些奇怪。
梁氏脸色大变,只闻着味就知道,这端端就是她兄弟带来的云南白雀!
宋氏道:“这茶饼子还有十几块呢,我嫌味道不好,从不曾喝,既然今儿沏了,就都尝尝吧,二嫂要真喜欢,我叫丫头们将那茶饼子包了,都给你带上?”
说完,又吩咐牡丹取了十几个茶杯,海棠苑里的管事婆子,丫头小幺儿人手一杯,末了,还对青岚道:“心肝儿就别喝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孩子怕受不住!”
小丫头们到也配合,喝了两口,人人吐舌皱眉,直叫难喝,梁氏哪还绷得住,铁青着脸站起身,“弟妹忙着,我就不叨扰了!”
宋氏一愣,起身道:“二嫂不是爱喝么?怎地不喝一杯?”
梁氏双眉一竖,恶狠狠地看着她,宋氏自问无愧,也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妹妹哪里得罪嫂嫂了?”
梁氏气得胸口起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宋氏还在身后喊道:“二嫂,你还要不要啊,我叫她们给你包上?”
梁氏怒道:“不要!”
宋氏心里也火大,嘀咕着,“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青岚看了这场好戏,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宋氏真是兵不血刃,就杀了梁氏一个片甲不留。
☆、对峙
宋氏换了衣裳,又叫了小丫头茉莉进来,为她挽袖净手,才坐到床边,将青岚搂在怀里,疼爱地摸着她的花苞头,“睡得如何?发汗了没有?”
牡丹接口道:“睡得顶好呢!也没嚷梦话,也没吵着叫人,也没闹起床气。就是那桃儿糕只吃了小半块就不吃了,看来姑娘明日还是吃奶糖酪子吧,那肉糜粥到底是大人吃的,恐积了食。”
宋氏虽然颟顸,对自己闺女却着实上心,听了这话,点头道:“明儿把肉糜粥停了,把肉再磨得细些,配着糯米蒸软了,做点心吃吧。”
牡丹点头,原话吩咐下去,又说大姐儿脾胃不和,叫熬了冰糖山楂羹来,青岚暗汗,自己不过少吃了块桃儿糕罢了,就把她们折腾这样,若真出了点什么事儿,还指不定如何呢。
宋氏搂着青岚,细声细语地摇了一会儿,青岚埋在她软绵绵的胸口,闻到一股衣橱里的檀香,睫毛又有些湿润。假若她现在还在那个世界,一睁眼就能看见母亲为她做的葱油包子,看见弟弟可爱的笑脸,该有多好?
青岚怕被宋氏发现,便埋在她怀里抹泪,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灵魂去了哪,青岚总觉得是自己偷了她的母爱,有些歉疚。可当她看到宋氏期盼的眼睛,又不忍告诉她真相。
哎算了吧,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她就有责任替这孩子更好地活下去。
宋氏对于小女孩儿的东西都不在行,怕青岚闲着无聊,便吩咐牡丹去取了描红本子,娘儿两个坐在窗边的梨花木镂空嵌金丝案几上描红,到了晚间,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说老太太那边来传晚膳了。
宋氏将笔放下,牡丹知趣地将青岚抱起,放在铜花镜前,将那对花苞髻重新梳了。宋氏虽嫁妆不菲,却天性不喜钗裙之物,将青岚打扮得也极为朴素,好在牡丹别出心裁,将那兔儿毛和珍珠、流苏钗绕在发髻上,两边各垂了两个毛茸茸的小球,冬日里戴着,十分娇嫩可爱。
收拾妥当,宋氏拉着青岚的小手,向唐老太太所住的福禄堂而去。
福禄堂在唐府正南,宽敞明亮,前后都有庭院。唐老太太为人素淡,不喜欢花红柳绿,因园子里只种了一大片的绿竹林,林中开凿了一条人工湖,时已初冬,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艳阳一照,水晶般剔透玲珑。
二人顺着抄手游廊,行至门前,打了帘子进去,青岚忽觉眼前一花,虽素知大户人家人口多,也想不到是这么乌压压的一片!
屋门口先是一架镂空多宝阁,进了里间,正首摆着一个紫金黑楠木的湘妃榻,榻上铺着大红猩猩罽,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卧在榻上,身着流金色宽边绣七彩百凰朝凤对襟锦袍,下边是暗红色撒花百褶裙,银发梳得齐齐整整,额上勒着一个宽宽的抹额,生得慈和富贵,又自有一番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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