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便是女明星辜玲玲本人。
开头我还以为是菲律宾女佣,跟咱们家的美姬相似。烫着短发,黑实的皮肤,平凡的五官。
到唐晶称呼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辜玲玲,我诧异极点,故此表情反而非常自然。
这样的一个人!
跟我噩梦中的狐狸精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太普通太不起眼,连一身衣服都是旧的,活脱脱一个阿巴桑。我真不知是悲是喜,就凭她这副德性,便抢走了我的涓生?
涓生真的发疯了。
这辜玲玲要比我老丑三倍。
她招呼我们坐,笑脸是僵硬的。
她大概是不肯称我为“史太太”,故此找不到称呼。
她双手很大很粗,像是做惯了活,指头是秃的,也没搽寇丹。
如此家乡风味的女人。
她开口:“听说你答应离婚。”
我点点头。
涓生竟会我取她,难道我比她更不如?
她松一口气,“我跟涓生说,受过教育的女性,不会在这种事上生枝节。”算是称赞我?
但说的话也很合情合理。
“我自己也是过来人,”这么坦白,“离婚有一年。”
这时候一个跟安儿一般高大的女孩子自房内走出来,冲着辜玲玲叫声“妈”。
这大概便是安儿说过的冷家清。女儿长得跟妈差不多样子,黑且实,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比起她。安儿真是娇滴滴的小安琪儿。
听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史涓生敢情有毛病,这跟他自己的家有什么两样?他却舍却自己亲生的孩子不要,跑来对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倘若这是爱情,那么爱情的魔力也太大了?
他目前所唾弃的生活方式跟他将来要过的生活方式一模一样,旁观者清,我知道他是要后悔的。
辜玲玲的家并不如一般明星的家那么金碧辉煌,看得出是新装修,是涓生出的钱?
主色用浅咖啡,很明显是想学欧美小家庭那种清爽简单的格调,大致上没有什么不妥,但细节就非常粗糙:一套皮沙发是本地做的,窗帘忘了对花,茶杯与碟子并不成一套。
涓生所放弃的要比这一切都精细美丽考究,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能够在ròu_yù上满足他?
我听见唐晶说:“……这样也好,见过面之后,你们有话可以直说。”
我不以为然,唐晶太虚伪,我与这个女人有什么话要说?见过面,免得在一些场会碰上了也不晓得避开,如此而已。我笨了这些年,从今天开始要学精乖。
然后,唐晶拉一拉我,示意要走,我俩站起来。
那辜玲玲还不好意思说:“没有什么招待。”
应酬功夫是要比我们好,她们做戏的人……也许唐晶又要说我老土,一杆子打沉一船人。
我们走到门口。迎面碰见一个老头进来,弓背哈腰,满头白发,看上去活脱脱似个江北裁缝。只见唐晶朝他点点头。
老头看我们一眼,熟落地进屋去。辜玲玲掩上门。
我心中气苦,便抢白唐晶,“你跟她家人很熟呢。”
唐晶将我塞进车子。
“你道他是谁?”
“谁?”我恶声恶气。
“那是辜玲玲的前夫,叫做冷未央,当年鼎鼎大名的编剧家,一个剧本值好几万。”
我倒抽一口冷气:“什——么!”
我真正的吃惊了,那么一个精老头?没有六十五也有五十五,一副褴褛相,她嫁了他?我的天,这涓生知不知道?”
太离谱了,我还以为女明星个个穷奢极侈,锦衣玉食,出外时乘搭劳斯莱斯,一招手来一车的公子,身上戴几百卡拉钻石一要什么有什么,然后成日披着狐裘(狐狸精),脚踏高跟拖鞋,脚趾都搽得鲜红,专等她情人的妻来找她算账。
不是那回事。
谁知不是那回事。我呆呆地由得劲风吹打我的脸。
“冷呢,”唐晶说,“把车窗摇上。”
我如堕入五里雾里,朝唐晶看过去。
唐晶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处身暖巢太久了,外边的事难免不大明白。”
太不可思议,史涓生巴巴地抛妻离子,跑去拣这个老头的旧鞋,还得帮他供养两个孩子?这莫非前世的债。
难怪我公婆都会跑出来替我说话。
涓生倒霉也倒足了。
“这个女人!”我只能够这么说。
“化起妆来在台上看还是不错的。”唐晶说,“许多人佩服她的演技。”
我愤愤地说:“那自然是一流的。”
“她手边也有点钱,也不尽靠史涓生。”唐晶看我一眼。
“现在不靠,将来就靠了,谁不知道西医是金矿。”我说。
“这金矿至少还有一部分是你的。”唐晶说:“现在真要谈谈你的将来了。”
“见过大明星辜玲玲之后,。一我觉得自己的前途很乐观。”我很讽刺且赌气地说。
“你别看轻她,”唐晶叹口气,“人家很有办法,到南洋登次台便有几十万收入。”
“这社会太拜金。”我感慨地说。
唐晶边笑边点头,“所然不出我所料,怪起社会来了”
我大力捶唐晶的大腿。
唐晶说:“嗳嗳嗳,当心,我这只脚在踏离合器——喂,子君,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嘴巴斗不过我,就喜欢打我的习惯?”
我们的思想一下子飞回童年的平原,我悲伤起来,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呢,转眼二十多年,人不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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