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那今早我们死里逃生之际,你可猜到救我们的居然是个豆蔻少女?”
秦子明顿时恍然,道:“也是,这王小姑娘还真不能用常理推断。您看她小小年纪见到那血腥惊险的场面不仅没被吓晕过去,还凭着一手好箭法救了我们,这份心性和胆量确实少见,说不定她还真有什么办法能提高棉花的产量。”
“她出色的恐怕不只是心性和胆量,这嘴上忽悠人的本事可也不弱。”江清流语气间带了丝欣赏和玩味。见秦子明一脸懵懂,闵冲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也似疑惑,他不禁叹了口气,甚感知音难遇。他放下茶杯,盘膝而坐,解释道:“王姑娘今日所为,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和村里人签下这三年的租地契约,前面说那么多不过是为后面铺垫罢了。王家正式搬来这清水村不过三月光景,与村民尚不熟悉,加上她家现在生计有难,那些佃户们难免担心她家要涨佃租。王姑娘先是说村民对她家有接纳相助之恩,再让作为家中长子的王牧出面郑重道谢,显得重情重义,几句话就获得了乡亲们的好感,卸下了防备之心,是也不是?”
秦子明想着当时的情况,确实和公子说得一样,不由连连点头,补充道:“那牧小公子一番话说完,下面佃户就热情起来了,和公子说得一点不差!”
似是想起了什么,江清流眼中带着一丝好笑,问道:“你说王姑娘特意将王牧童生的身份点了出来?”
“是,王姑娘当时说得特别大声呢,我躲在后边的草丛里都听清清楚楚。”秦子明很确定地回道。
“哈哈…”江清流不由一阵轻笑,看呆了对面的两个随从。
“咳咳…”他好容易止住笑,道:“看来王姑娘为了让这些佃户信服她家,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王牧年仅十岁就取得童生资格,在这些乡下人眼里必定是前途无量,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因为王家只有孤儿寡母而轻视欺侮,以后行事也必定会有所顾忌。而且,许多话由王槿来说不够分量,但由王牧这个读书人,且是王家未来的家主来说就有说服力得多了。所以王牧虽然从始至终只站出来说了两句话,但作用却十分显著。”秦子明听得连连点头,心想明明是我亲眼看到的呀,怎么公子比我还清楚?
又听江清流继续道:“王姑娘在说水田佃租之前,故意先强调自己家如今也过得十分艰难,让众人觉得王家宁愿饿肚子也不涨佃户租子,更是心存感激。她不花一文,不费一线的就卖了个天大的好处和人情给这些佃户,还显得是自己吃了亏,王姑娘这算盘打得可不是一般的精啊。”想起今日吃的那些骨头汤,鸡肉,兔肉的,王槿在秦子明心里的形象立刻变成了个小狐狸。
“但这仍然不是王姑娘的目的。她紧接着抛出租地种棉花的计划,许了丰厚的报酬,又承诺了高额的亩产,吸引佃户和她签这三年的契约,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说到这,他突然转头问秦子明:“你觉得佃户们签这契约是赚了还是赔了?”
秦子明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王姑娘真能一亩地种出两百斤的棉花来,那一亩地的工钱就能有一两银子。五斗大米也就值个八九百文,再加上送得棉花,算起来佃户能得不少钱物呢,这买卖真不亏。”
“不止是不亏,而是这些佃户们大大得占了便宜!”江清流叹道。
“公子,这话怎么说?”秦子明不明所以。
“你可知道为什么王姑娘只签了三年的契约,而不是五年,十年?”见秦子明哑然,他继续道:“虽一是出于情势考虑,定得太长,恐村民们难以接受,其二只怕是王姑娘准备三年后将这棉花技术公开,教给这些佃户!”
秦子明震惊不语,他这几年随着江清流走南闯北,于生意一道上也颇有些见识。如果王槿真的掌握着棉花增产的技术,那么以今时今日棉花在市面上的价值和需求,以及大昭国棉花种植范围之广,她完全可以凭借这项垄断的技术,在棉花市场上大展拳脚,成为这个产业的巨擘!那么王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她不懂这项技术意味着什么?按江清流所说,王槿绝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那她这么做必有深意。
似是看出他心中疑问,江清流轻叹道:“只怕她是想用这技术,替王牧在这清水村扎根立名。”“她提出的第一种方法,粗看也不错,而且花费更少,实际上却有诸多不妥之处。首先佃户们的田地分散各处,管理起来极为不便,若有人存心捣乱更是难以防范,其次若她真的种得高产,必定会有人起窥伺之心,而且恐怕不是一个两个,毕竟这对农家百姓诱惑极大,那她到时候防是不防?王家是外来户,若处理的稍有不妥,很可能引起整个清水村的反对和攻击,甚至是逼迫。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什么事干不出来?而第二种办法里,既然选择让佃户们自己种,那么就算她怎么保密,这其中的种植诀窍肯定会被慢慢发现,而待三年的租期一过,村民们已学得七七八八,必定都想自己种棉,自然不会再续签。但他们很可能依然掌握不全其中的关键,此时再让王牧站出来,以回报乡里之名,无偿教导村民种棉,届时王牧在村中地位和名声将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因着种棉技术可以福泽子孙,流传百代,他王家借此在这清水村不仅能彻底站稳脚跟,还能赢得村民发自心底的敬意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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