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相沙漠
宫饮泓泅了半夜的水,萧熠也在水底水鬼般飘了半夜。
浮浮沉沉,浑浊肮脏的江水中,他满腔炽热的怒意都被浇得冰凉。
比死亡更惨的是,他只是一缕被束缚的游魂,不能逃离,也无权自主,只能跟随着束缚住自己的人,并且……看着自己因宫饮泓伤重虚弱而几乎消散的魂魄,他不得不讥讽地承认——就连自己的魂魄,也完全依附在对方的生命之上。一旦对方死去,自己必会魂飞魄散。
束缚死魂,会是种何等残忍的术法。在他所见过的记载中,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术士,会将死人的魂魄炼制成为自己所驱使的小鬼。
负伤又几乎耗尽灵力的宫饮泓在水底游得并不容易,原本就惨白的脸如今已经快跟他同一个颜色,但他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仿佛体内有无穷的气力似的,即便被汹涌江水冲远,也会缓慢却坚定地回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萧熠冷眼旁观,有一瞬恨不得他当即溺死在水底,却又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不行,宫饮泓必须死在自己手里。
他这么多年饱览经书,苦修术法无数,难道会没本事从这个邪门外道的无名小卒手中逃出去,再为自己报仇么?
纵为厉鬼,他也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很难,因为要杀宫饮泓的人实在很多。
东方泛白的时候,宫饮泓终于在彻底脱力昏厥之前踩到了河底的沙石,一步步,喘息蹒跚着走向河岸。
终于从压抑的水底挣脱出来,萧熠虽明知自己没有躯体,还是下意识理了理衣衫,再拂袖抬眸——前方是一片茫茫沙漠,朝光之中微泛着金红,无边无际,渺无人烟,荒凉苍莽,看上去宁静祥和,其实暗藏杀机。
他只看了一眼,就深深地皱起眉,无数妖兽邪气味道涌入鼻间,腥膻难闻。
这人疯了不成,竟选了这么一条与其说是逃生,不如说是找死的路。
转念之间,前方杀机突显,一支利箭疾若流星,猛地擦过宫饮泓的脸侧,他头一歪,敏捷地侧身避过,身后骤然刀剑铿鸣,刹那间十来个黑衣人已自沙丘红岩后蹿出,站成一排,手中拉弓搭箭,寒芒直指他额心,而身后毛骨悚然,锋利的刀刃几乎已抵住他背心。
宫饮泓浑身s-hi透,身形微晃,两脚还未站稳,就被团团包围,落入网中。
他此时身负重伤,j-i,ng疲力尽,灵力枯竭,任何一个略通武艺之人都能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何况是这么一群守株待兔的杀手。
这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连萧熠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拢起眉——他若死在此地,自己岂不是要给他陪葬?
为首一个壮硕男子高立在一块岩石之上,双臂将弓拉得如满月般,歪了歪头,y-in恻恻地道:“宫师兄,恭候已久。”
萧熠顿觉无趣——但凡这样不立即动手,偏要寒暄几句的蠢货,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范。
宫饮泓扫了一圈四周的人,看来这次魏玄枢也不是那么傻,竟早猜到自己会往这边跑,事先便留下了后手。
……怎么办?
他眼珠一转,索性就地坐了下来:“王师弟,你要迎接我,也无需摆这么大的阵仗。瞧瞧大家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得在这吃了多少天沙啊?”
“能手刃宫师兄,我们甘之如饴,深感荣幸。”
“荣幸?帮魏玄枢当个走狗就这么自豪?”宫饮泓一脸诧异地抚掌大笑,“我要是你,就不这么傻。”
“你少来煽动人心,”姓王的看上去对他的套路破为熟悉,冷笑着一语道破,抬了抬手中的弓箭,“看在师兄弟情分上,给你留一句遗言,说吧。”
宫饮泓撇撇嘴角,自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握在双手中,笑道:“抓过阄么?左手还是右手,选一只吧。”
见他神色自若,目光狡诈,围困他的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故弄玄虚。”姓王的冷哼一声,右手用力拉弓。
宫饮泓啧了一声,先打开了左手,光芒一闪,一根链子绕在指间,绛灵珠蓦地坠下。
所有人下意识退了一步,萧熠面色一沉。
“识得么?”宫饮泓笑着举高了光华照人的玉珠,“萧家世代相传的神物,我杀了萧熠的证据。”说着他还冲面若寒霜的萧熠眨了眨眼,“师父亲口说过,谁杀了萧熠,谁就是下一任门主。你们还不跪下?”
自然没人跪下,倒是所有人都两眼放光地看着那颗珠子。
……这是什么自寻死路的战术。
萧熠正觉可恶又可笑,却见他又摊开了右手,掌心是一个圆盒:“这个总识得吧?兽饵香,往日师父带我们去猎兽之时,人人有份。”
蠢蠢欲动的众人面色乍变,这回毫不犹豫地同时退了一大步。
所以绛灵珠的威慑还比不上一盒香粉?
萧熠深觉被冒犯地拢起眉。
宫饮泓笑眯眯地看向姓王的人,言简意赅地总结道:“选左边,他日我若为门主,必顾念今日之恩,选右边,大家同归于尽,葬身妖兽腹中。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要跟我试试是我死的快,还是妖兽来得快吧?”
姓王的人眸光幽冷地与他对视片刻,竟轻易放下了手中弓箭,冷笑道:“好,你有本事,便进去。”
“王师兄!”身后有人阻拦,他却挥了挥手,命人让开了一条道。
宫饮泓笑眯眯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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