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什么脏的臭的,竟然也敢往顾家大门前站!”
“妍儿,这些话,真不应该由一位千金小姐说出来。”顾维崧轻责妹妹。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顾唯妍分明有些着恼了,扬头对哥哥道,“我的好人哥哥,不是我说你,平时也就罢了,如今顾家大门前站了这么个脏的臭的,竟然也要充好人。竟然还要顾家人去送她去……去……哼,她能去什么正经地方,还不是什么楼什么院!真要送过去了,让旁人看见,咱们顾家,还要不要这个脸面?”
晴鹂抱着包袱转身就跑。
顾维崧看着她逃离的背影略一迟疑,一只手臂被妹妹抱住。
“哥哥不准走。你要真跑去送这个……这个脏臭女人,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顾唯妍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
灯光下,顾唯妍扬起的一张脸是恁般娇俏动人。
顾维崧对着妹妹的脸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跟着妹妹回了洋楼。
晴鹂抱着包袱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远离顾公馆,再也跑不动了,才慢慢地坐在路边一块石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此番至顾公馆,原本是巴望着找到维楠,再一起离开,离开上海!
维楠曾经跟自己说过很多次顾公馆的童年,她也不止一次跟维楠慢慢说了自己的曾经。
一对有情人,细述过往,说到伤心时,都是抱头痛哭。
他是个可怜人,她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第40章晴鹂毁容
母亲早亡,几年后父亲又娶亲。薄有资产的小商人父亲娶的是一个妆奁丰厚得多且精明能干的后母。后母入门第一天,就掌管了家中所有的钥匙。然后没多久,带大自己的乳母被后母找个缘由赶回乡下。然后她从六七岁起就在家中从小姐沦为丫环,被压根不理会他人“闲言闲语”的后母呼来喝去,夜夜都要端后母的洗脚水。才过了一两年,后母生了个弟弟,她从此被赶到下人房里睡觉,因为漂亮宽敞的卧房要让给“传宗接代”弟弟。她的处境,父亲当然看在眼里。但掌管所有钥匙和生意事务的后母,让父亲压根不敢说一个“不”字,大部分时间里都蹲一边默默地吸旱烟。又过了两年,父亲一病不起,就此亡故,病亡前拉着后母的手说要照顾好女儿……她站一边看到后母的眉毛立起。然后父亲就死了。然后她在家中的地位连丫头都不如,后母稍有不如意,就掐她衣服下的皮肉——专掐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渐渐连饭都吃不饱。她终于逃出了家门,能感觉到后母的眼睛在背后——没有人把她追回去。她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小姑娘,独自跑了很久很久,跑到官道上,终于停下来,一直等着,等到一辆看上去比较气派的马车驶过,立刻冲到官道上,双手高举喊冤。
看过些戏文听过些评书,她以为这就是拦轿喊冤。然后就像戏文评书里说的那样,马车中走出一位青天大老爷,听了她的冤曲就为她主持公道,带她回家,帮她争取回父亲留给自己的那点田产地宅。
当年的小姑娘,是恁般的不知世道险恶。漂亮马车里走出的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而是遍身绫罗一脸脂粉的“阔太太”,“阔太太”将她从地上拉起,用熏香的丝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仔细看了她的模样,然后眉开眼笑说带她去享荣华富贵。她就这样被带上了去上海的马车,不是因为什么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可以远离可怕的后母。
然后她知道了“阔太太”是倚虹院的老鸨。然后……她不是什么烈女,因为没读过什么书,也从来没有人给她灌输过“贞操节烈”的观念。更主要的,当年十一岁的小姑娘,压根无处可去。老鸨对她各种嘘寒问暖,比她亲妈都对她好,比后母更是强了百倍不止。在倚虹院流了几天眼泪后,她顺从地接受了“妈妈”安排的一切。凭着天资聪颖,两三年就通晓琴棋书画,加上温柔和顺的品行,从十三岁起接客,十四岁就成了倚虹院的头牌。
下功夫到底,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好去处”。从十三四岁起,愿意为她高价赎身的尊客颇为不少,但这些尊客,非老即丑,或品行恶劣,且都是要讨她去做小。她始终不曾动心,直到遇到顾维楠。
一开始两人都只是在风月场上做戏。直到有一天,维楠喝醉了酒,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像孩子一样痛哭,痛哭着说了许多童年不堪的经历。她慢慢地听,也慢慢地流泪。一夜过后,她待维楠,再与别个不同。
只是维楠,终究拿不出“妈妈”要的大笔赎金。维楠所能做的,只是在赌场上拼命地赌钱,赌赢了,下”她,在倚虹院这般风月场所共度两个人的世界。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在倚虹院几年,她已悄悄攒下为数不少的珠玉钱币,另藏他处。也曾偷偷跟维楠说过“私奔”,离开上海。但维楠,终究下不了决心。
“顾家人,都不把我当人看,只有大哥是例外。公馆上下只有大哥一个人对我好,只有大哥才把我当亲人看待。倘若我就这样走了,我就连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维楠对她吐露衷肠。
她似乎能察觉:如果没有大哥顾维崧,顾维楠也许早已远离顾公馆,远离上海。
被视为“家门不肖”、“顾家耻辱”,维楠却始终下不了决心离开上海,就是因为——上海,还有个大哥顾维崧!
可如今,由不得维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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