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少爷,不是我们斗胆敢怠慢您。只是晴鹂姑娘现在在接客。正在接客的姑娘,这要中途换客,岂不……岂不成了大笑话,这也根本不合规矩啊。周大少爷,您……您就体谅体谅……”
老鸨是拼命地陪笑。周克慎却是眉毛一挑,当众怒道:“我周克慎看中的女人,竟然也有人敢来抢!我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敢跟我周克慎抢女人的男人,别想有好下场!”
周克慎说着,一把把个老鸨推开,然后一脚踹开华而不实的雕花木门,率先头一个冲进门。
突然咣当声响,有物落地的声音,周克慎大叫出声。
骚臭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众人纷纷掩鼻抬头,见刚刚“破门而入”的周克慎,满头满脸是黄汁……以及一身的尿骚气。
一只铜制夜壶兀自在地板上滚动。
众人看得分明——原来是一夜壶骚尿,搁在了门框上。头一个“破门而入”的周克慎,自然而然被夜壶砸了头,还落一身的骚尿。
兀自呆立当地的周克慎慢慢抬头,只觉得骚尿有几滴渗入嘴巴里……
他突然哇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呕吐。众手下一拥而上,不顾肮脏争相去扶大少爷,有人还喊:“快……快侍奉大少爷沐浴更衣!”
“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浴桶最好的搓澡伙计!”老鸨忙不迭地应道。
“放屁!”周克慎从一堆呕吐物上方抬头大喊,“如此陷害本大少爷的奸人……快,快要他好看!”
众人抬头,见床帐半敞,房间内空空荡荡。一条绸被面拧成的长绳一头拴着床脚,一头垂在窗外。
“跑……竟然跑了!还不快给我追!”周克慎指着窗外大喊。
第37章顾维楠
匆匆披上衣衫的顾维楠,背着半缠足的晴鹂,在巷中奔跑。
“黄包车。”晴鹂指着前方。
顾维楠抬头,果见前方,一辆黄包车。脚步却丝毫没有收缓,一脚踩中半块砖,重重倒地。
“维楠。”晴鹂倒在维楠背上,毫发无伤,情急大叫。
黄包车夫已然拉着空车由远及近。
顾维楠支撑着站起,身边娇小玲珑的姑娘将整个人吊在他的臂膀上。
“维楠,我们一起上车。”晴鹂抱着他的臂膀焦急地说。
顾维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回头,见远处一群人匆匆奔来。有人在喊:“他们在前面,快追!”
顾维楠不由分说把晴鹂推上黄包车,往车夫手里塞一块银元,再把兜里剩下银元悉数塞进晴鹂的衣兜里。
“快跑,跑得越快越远越好。”顾维楠嘱咐拿了一块银元的车夫,对回头对晴鹂讲,“我得设法拖开他们。你先走,到外面避几天风头。几天后,来顾公馆找我!还不快走!”
顾维楠猛推车夫,车夫拉起车发足狂奔。
“维楠——”晴鹂在车上带着哭腔喊,“答应我,不要让自己……自己真的出什么差错!”
黄包车拉着晴鹂远去。
顾维楠转身,面对众多从远处奔来的周家手下,四下里环视,只从地上捡起一根半腐朽的木棍。
众人站定。跑在最后面的,是兀自一身尿骚味儿的周大少爷。
“这不是顾老板当众说恨不得死在外面省得丢尽顾家脸面的不成器顾家二少爷顾维楠吗?”周大少爷不顾一身的骚臭,怒道,“居然敢这般捉弄本大少爷,给我打!”
手下还有些犹豫。
周大少爷愤怒狂叫:“有什么好忌惮的,这顾维楠出了名的在家中连下人地位都不如,他老子都不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打死了打残了,全由本大少爷来担当!谁还敢不动手,本大少爷明天就把人充军送前线!”
听到最后一句,众手下再没一个犹豫,一窝蜂上前。
顾维楠挥起手中木棍,却很快从中断折。
他虽然也稍许习些粗浅拳脚,却哪里是这些周家众武夫手下的对手?很快被打倒在地,头顶上方是暴风雨般的拳脚。
“打,给我往死里打!”
人群外,周克慎梗着脖子叫嚣。
……
周家人渐渐散去了。
也是众人不约而同说“人被打得没啥气了”,又在周克慎的命令下,硬是把顾维楠全身衣裤扒光,只留个月白底裤,这才簇拥着把个浑身尿骚味儿的周克慎哄走。
顾维楠脸埋在泥土中,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全身的伤,全身的痛,以及难以言状的屈辱。
类似的屈辱,从小就有。
很小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次被年龄相仿的小孩子骂“野种”……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一次次在众顽童的拳脚中拼命地爬起,却遭受到更多的拳脚与更多的唾骂。
没有父亲的时候,是噩梦一样的童年;有了父亲,却又是另一种噩梦。
……
顾维楠咬紧嘴唇,忍着全身伤痛,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
月光下,只穿着底裤,全身的伤,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亦是蓬乱沾满泥土。
顾维楠看不到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只知道,他现在要回顾公馆。
回公馆,找大哥;回公馆,等晴鹂。
顾维楠勉力睁着被打肿的双眼,辩明方向,摇摇晃晃向公馆的方向走去。
身无分文,走了大半个晚上,到公馆。
天还没亮,当然没有走正门。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转到角门处稍矮一些的墙,翻墙而入。
突然一声狗吠,一条肥壮大黑狗突然跃起,咬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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