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痒得睡不着,我便索性起身趴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亮。水榭里常年水雾蒙蒙,我也只能瞧见迷迷糊糊的影子,却不知不觉间出了神,连风吹灭了桌上的烛台都未曾发觉,直到有人将披肩披到了我的身上,才惊觉有人进了我的屋子。
“嘘,是我。”
“云月?”
听着云月的声音我诧异万分,询问道:“你怎会深夜来此处,公子知道吗?”
“我听陆离说,公子叫他给你做了换皮,换皮手术异常凶险,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你,手还觉得疼吗?”
说着云月拉起我的手便要检查,我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到了后背,向她问起另外一个盘旋心头多时的问题:
“云月,那一日我落水,是谁将我救起,又为何会在你的房里醒来?”
闻言,云月的手怔了怔,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怎么突然问那么久的事?”
“你都知道对不对?”
“我知道什么?”
有月光透进来,不经意地照在云月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清冷的月色之后,云月的脸莫名更平添了几许疏离,但是除却自身对于云月莫名的那种恐惧之外,在古早山庄,云月确实是唯一个对我最好的人,倘若当年不是她将我从乱葬岗救了回来,恐怕如今我早已成了四处游荡无所安身的孤魂野鬼。
倘若墨卿所言都是真的,云月曾为了我在竹楼前跪了一夜去求情,对于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如何还能够再连累她?问得多说得多,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闯下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祸端。
思及此,我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手怎么样,还有出血吗?”
“好多了,就是长新皮的时候会痒。”
“我就知道,呐。”说着云月将一只药瓶放到桌上,“这是我平日里用来治疗刀伤的药,你每日换药的时候敷一点这个药粉,虽然可能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应该可以稍微减轻一点痛感,长新皮的时候也不至于痒得难受,你定是因为这个睡不着觉吧。”
“恩。”
“对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也不能随便来水榭,但可以让送东西的人捎进来。”
“水榭里什么都有。”
“屠弥。”
“怎么了?”
“难得你没有那么躲着我,我挺高兴的。”
虽是这样说,云月脸上的神情却是惆怅,我心中不是滋味,只能装傻充愣地回避:“我从未躲你”
“那便再好不过了,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说着云月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色,确实不早了,月上柳梢头,已是夜半时分。
“等一等。”
我喊住她,已到门口的云月驻足转身看向我,即便是夜中,周身昏暗无光,我也能看清云月无双的容颜,晃了晃神道:“陆离真的是易容师吗?”
“对。”
“所以他说他能够令一个容颜大改,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人也不是问题,都是真的?”
“为何突然这么问?”
“没……我就是好奇。”
“屠弥,你想要易容吗?”
“不是。”
我一口否认,云月依然皱了皱眉头:
“陆离确实有让人改头换面的手段,但是那并不是易容术,而是换皮。将皮囊从血肉剥离开来,换上别人的皮,成为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可是换皮的过程异常痛苦,若是撑不下来就是死路。”
说着云月疾步走到我跟前,按住我的肩膀说道:
“屠弥,在水榭发生了什么,公子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云月曾是芷安的侍女,如今是古早山庄司音阁阁主,而墨卿,是古早山庄的少庄主。
我低垂下头:
“我就是问问。”
纵使云月如何重视我,我始终只是丫鬟。有恩要感,但更要把持力度辨得清楚轻重。
“不早了,你回去吧。”
何处是家,何处是归处?我已经忘记了出生的地方在何处,亲身父母的容颜也已经消失在记忆当中回忆不起,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古早山庄曾给了我遮蔽风雨的一隅之地,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我一直以为我会在这里庸碌过完一生,操劳一世,如今却非常想要逃离这里,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念头。
云月离开之后,我又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一个念头突然钻入脑子里,墨卿不遗余力教我琴棋书画,更是大费周折将我送到陆离那里换皮,莫不是这个韶闫,是个很注重皮囊风雅之人?
思及此,我低头看了看缠着厚重纱布的双手,这双手若是长不好,是否就能够逃离被带去昆仑的命运?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长新皮的手不能碰生水,否则伤口会腐烂发炎留下难看的伤疤,这是所有受伤爱美之人都在尽力避免的事情,与我而言,却犹如救生的稻草。
夜里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一个人。
她是一个女子,额间有很好看的合欢花图纹,火红的颜色衬得她的容颜越发娇艳,轻画眉,点朱唇,透过珠帘可以瞧见,一身极尽奢华的紫色衣衫,点缀上金色丝线绣成的花色,将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勾勒出愈加迷人的模样。
“你……是谁?”
我赤足站在她跟前,穿着格格不入的破旧衣衫,一开口惊觉自己竟是变回了孩童模样。
“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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