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垂头看她。像蜘蛛审视猎物。
多么好的年纪,多美的一张脸。挂着水珠湿漉漉的,眼神也湿,含着一汪惊魂未定的惶恐。是鹿一样的眼睛,随时浮起一层雾气,眼角也下垂,不晓得自己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无辜。哭起来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脸蛋微微鼓起,恨不能让人用牙齿在这一团白软上磨一磨。
“通宵灯明的夜晚,我一无所有欲壑难填……”
路歧把头又低一低,咬上她嘴唇。
黑暗的角落里,包房外也震耳欲聋的歌声中,是极深极重的一个吻。苏游漾被迫使着下巴上抬,后脑勺被擒住,眼睛也没来得及闭上,被他扑面而来的成熟的烟酒气灌了满腔。牙齿在娇嫩的嘴唇上一嗑,柔软的口腔内部就毫不设防地打开,舌头蛮横地伸进去,顶着她的上颌像撕咬猎物一样不成章法地重舔。苏游漾惊得头皮发麻,舌头可怜地缩在角落,很快被不讲道理的另一根拖出来缠住,仇恨似的吸咬不停。
苏游漾被他亲的脖子和脸红成一片,受惊吓地细喘呜咽,好半天才想起来使劲,用力偏过头想挣扎,强硬的舌头这才款款从她口腔退出来,调情似的碾过齿列,再安抚地覆上嘴唇。疾风骤雨过后,是情人间无伤大雅的亲昵。在感受身下的这副躯体软和地放松戒备后,羽毛样轻柔的亲吻向下滑,最后落在细幼的脖颈,一口叼住。
苏游漾在黑暗里圆睁着眼睛喘气,眼神毫无定点地投放在对面包厢隐现的一点跳闪的灯光,像一只被完全捕获的羊羔,感受濒死时受伤部位传递来的危险温热。
路歧安静下来,以一匹狼吃饱餍足的姿态伪装温驯地享受着猎物的服从。好一会过后,他才把头偏一偏,像缺乏安全感的婴孩一样深深埋进馨香的颈窝,喉咙里溢出满意的轻笑。
苏游漾咬着牙,用麻软的手去推他:“你这样……是不对的。”
路歧一边用头发在她颈窝蹭,一边笑得无理,苏游漾低头甚至能瞧见他涂了草莓酱一样鲜艳的嘴唇和若隐若现的雪亮的牙齿,像极了数日前在苏游漾梦里游走的杀人犯。苏游漾为自己的臆想感到毛骨悚然,不敢再低头细看他唇角是否能溢出腥热血液。她感到畏惧又委屈,想着自己只是个孩子。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负责任?不喜欢我就不要亲我。”她好像是被空气里的酒意灌醉的人,微抿着嘴角语气娇横,全然不去想自己的逻辑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对。
路歧像摸狗一样怜爱地理理她凌乱了一些的头发,他的表情纯洁又含着一点歉意,似乎真的为自己伤害了顾知恩精心培养的小花朵而难过。苏游漾听到他叹息一样的声音在耳边滑腻地响起:“可是很奇怪,小朋友……我对你有欲|望。”
苏游漾直视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感觉到一阵被迷惑的晕眩。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烟灰色的瞳仁在黑夜里仍然闪着无害的朦胧的暖光,像一条幼滑的丝带渐渐深入,引诱着人心里的妖魔。
“我不愿说我大言不惭,穷人只放纵这一身青春……”
包厢仍发出咄咄逼人的吵闹,苏游漾听到自己心里的妖魔在嘶喊,它们此刻好像摇滚乐队附身,用刺耳的尖叫企图冲破布下的层层屏障。它们终于成功掌控了她瘫软无力的身体,拿捏着胜利者的腔调对那个人宣告——
“那就在一起吧。”
一瞬间仿佛电路被切断,声嘶力竭的乐声旋转咆哮着远去,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路歧好像是有点困惑似的皱了皱眉毛,思考三秒,上下嘴唇一碰,发出了整个无声世界唯一美妙的音节。
“好啊。”
第10章故事
第二年开春,涂潆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甚至没有人能解释原因;总之她就是这么一天天衰弱下去。头发从发梢一路慢慢白到发尾,人越缩越小,变成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阿盏有来看过她,远远的一眼不敢细看,就捂着嘴巴走了——她忍不住眼泪,这个伏在庭院里晒着太阳的人竟像是透明的。
“今日做了什么?”了难在她身边坐下来,把她披散到前面的头发拂到耳后。
“晒太阳,练字呀,不过只练了一张,”涂潆转过头冲他俏皮地眨眼睛,“了难,我方才看见阿盏了。虽然只有一眼,可是我就是知道是她。”她的语气一点也不自豪,好像是一桩心事了结后,终于学会了难这样大慈大悲的淡然。
“了难,今天太阳真好,是个好天气呀。”
“春天大都是这样明媚。”
“是吗?”涂潆又高兴起来,带着一点自矜的神气,“我知道春天有很多花会开。我就是开在春天。我开的时候她们都避着我,因为我比她们都好看。”
了难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即使有很多花开,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朵。”
从了难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奇,涂潆蜷起腿不好意思地抿着嘴角,比一朵花将开未开的姿态还要羞怯。
“可惜我们看不到梅花。冬天过去好像是昨天的事情,转眼它们都谢了……”
了难心中大恸。这种哀恸突如其来,所以显得格外惊心。他想起他答应过的“明年冬天再来看梅花”的誓言,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荒唐。
他转脸去看她。熟悉的神态和熟悉的脸,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事实上他似乎的确一直在她背后凝视她的身影度过了这许多春秋,她像小时候一样,甩着系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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