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
“一宫的总管,其实就是阉人。当时见到我爹还得屈膝呢,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了,太后离不开的人。他和我没有私仇,只不过我爹是拥护先皇后和太子的,与映芳宫那位——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楚河汉界了。”
“映……”寄虹突然醒悟,失声惊呼,“当今太后?!这么说‘冰纹’只是个由头,实际上……”
“是,‘冰纹’的背后是夺嫡之争,”严冰侧过脸,面容隐匿在月光之外,“而严家站在了输的那方。”
他沉默下来,她也不发声,只是安静地望着他黯淡的容颜。原来,他和她如此相似,经历过无上的荣耀,更经历过刻骨的屈辱;败于“妖瓷”,却根在“人心”。那些痛楚,那些抗争,那些生不如死,那些一切好的坏的,她都深深懂得。
从没有一刻,从没有一个人,让她感觉如此亲近,如同一体。
“还疼吗?你的伤?”她问。
严冰微笑,纤尘未染,“从今以后,不会再疼了。”
四目对视,过去种种,尽付一笑。
他站起身,“该出去了吧?既然是窑炉,窑门还在吧?”
寄虹笑了,“我带路。”
斜向下行,穿过出烟室,进入长长的烟道。漆黑的烟道里,她在前,他在后,就像一直以来那样,都是这个娇小的女子带他前行。
他愿站在她的身后,助她乘风破浪,万里远航。
寄虹怕他跟不上,故意走得慢些,两人离得很近,他好像一抬手就能牵到她的手。犹豫又犹豫,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探出小指,慢慢慢慢接近她的,却见她一回头,“到了,当心撞头。”
这是谁家的废窑?烟道这么短!
临别前,他递给她一只小小的锦盒。她当即就要打开,被他按住,局促地说:“那个……明天再看。”
她看看天,弦月归巢,夜已过半,这是新一天的凌晨了。
她等到日出,再等到日落,撑着打架的眼皮,捧着锦盒趴在桌上等着第二天的来临。一听到子时的梆鼓响起,她突地睁眼,来了精神。
慢慢打开锦盒,明亮的烛火下,是那支雪梅青瓷簪,那日赛后她还给了他,今日他又专程送她。
这么郑重其事的,哎哟哟,不免叫人家浮想联翩呢。
从霍家窑厂归来后,小夏发觉少爷和之前不一样了。虽然仍旧从日出忙到日落,但之前的状态像日落,现在像日出。
他借了学堂的一间大屋,依诺开门授技,每逢五、十之日的晚上讲授一个时辰,学员想听便听,想走便走,进退自由,唯一的一条规矩:学技者无论男女贵贱,任何人不得阻拦与歧视。
允许女子与贱民入学堂,这算是开青坪之先河了。
另一股新风乃是改革评瓷会制度,取消参评者身份限制,女子、小窑厂乃至家庭作坊都可参与。虽然传统的大窑主稍有微词,但此举深得广众的小窑主欢迎,去除性别、财势的壁垒,全凭手艺说话,才是真正的公平。
今年报名参评的人盛况空前,为此,严冰增设了初选环节,无论大小窑厂一视同仁,都需把参评瓷器先送入督陶署,经严冰初选合格的才能参加下个月的评瓷会。
督陶署门前每天都排出半里长的队,新近被提拔为文书的小夏带着衙役登记姓名,和以前做饭赶车的活计相比,心累,可他快活,觉得一条腿迈进丘成的行当了,幻想着能走上少爷和霍掌柜心心相吸的路子。
寄虹和玲珑、大东来送瓷,大东规规矩矩排在队尾,玲珑看阵仗估摸得排上不短的时辰,于是拉着寄虹蹭到前头,“夏文书,恭喜升迁啊!”
小夏手一哆嗦,名册上“郑一”就成了“郑十”。“二位小姐,别笑话我了,我说我干不来的,少爷非要我干。”往后怎么排后头了?都自己人,直接进吧。”开玩笑,若是少爷知道他把霍掌柜挡在外头,回家又要造冷气了。
玲珑女皇范儿地朝大东简短一招手,挽着寄虹进了督陶署,大东捧着瓷器低眉顺眼地跑过来,像个跟班似的。
吕家窑厂的参评瓷器当然是大东拿手的玲珑瓷,现在比打擂时做工更显精致。寄虹笑着对玲珑说:“你先进吧。”
玲珑想她准是要单独与严冰说些悄悄话,便心领神会地冲她挤挤眼,自个进了厅堂。
寄虹趁机把大东拉到一边,“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大东呆呆地反问:“什么事啊?”
寄虹觉得他脑袋里准是糊满了瓷泥。“你和玲珑还能有别的事?不就成亲这档子事?炮仗都点了,怎么又哑火了?”
大东沮丧地垂下头,半晌才坑坑吃吃憋出一句话,“她、她没提了。”
寄虹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半天,被气笑了,“成亲这种事,你好意思让姑娘家先提啊?虽说擂是吕家办的,可亲是你结对不?我问你,夺擂是不是真心的?”
“是。”这会没有半点犹豫。
寄虹笑了,“那就拿出个真心的样来。”
那边玲珑已经出门,空着手,应是玲珑瓷已经通过初选,被留下参加评瓷会了。她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寄虹面前,对着她的雪梅青瓷簪左看右看,“哟,一对啊。”“哟”字拐了暧昧的几道弯,带着闺中密友才可意会的揶揄。
寄虹莫名其妙,明明只有一支,哪里一对了?
玲珑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耽误你和……哈哈哈,走了。”留下寄虹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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