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把赵——”话声忽被堂中一声低低的咳嗽打断。咳嗽声来得如此巧合,曹县令反应极快,指指那个出声的衙役,“你来,为本官研墨。”
那衙役绕到案后,向曹县令施礼,距离极近,弯腰的动作很慢,背对众人,挡住曹县令的半边身子。
从寄虹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姿势好像在讲悄悄话,又像递送私密的物件。她疑惑地看向严冰,严冰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那衙役施完礼,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研墨,曹县令没有立即开口,捋了好几下山羊胡。
严冰心里咯噔一下。他太熟悉曹县令的标志动作,每当他动歪脑筋的时候就会掐胡子。
果然,曹县令换了腔调,“赵财所言不无道理,赵霍氏,虽有丫鬟大夫等为你做证,但丫鬟并非时时在侧,你与姚晟同居一院,若做些私相授受之事,只有不省事的孩童在家,岂不方便得很?”
寄云气辱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能作证!”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
寄虹一个没捞住,天天跑进堂里,有模有样跪下施礼。学没白上,说出的话条理清晰,重点鲜明,三言两语就讲清楚姚晟和寄云的关系:房东与租客、邻居、同僚。
“我爹是正人君子,从来没做过私相授受的事,”这个词学堂里没教,但听话音就知道是不好的。“倒是这个秃头好几次欺负云姨,宝宝你来,把你昨天跟我讲的再讲一遍。”
寄云回头望着宝宝,心中酸楚。她的懦弱害苦了女儿,宝宝很久没在外人面前说过话了。
宝宝挣脱寄虹的手,走到天天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跪下施礼,但没有开口。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勇敢点,”天天鼓励道:“你能救你娘。”
她看看天天,看看寄云,好一会怯生生开口,“爹打娘,娘晕了,流血,很多,好几次,我讨厌爹回家,爹一回家就打娘,躺在床上动不了……”她起初说得很慢,不连贯,渐渐流畅起来,把这些年亲眼目睹的暴行一一述说,说着说着哭起来,抱住寄云,“我讨厌爹!他要杀娘!娘,我们不要住在那里了!”
小孩子的哭声令在场人士无不心酸,大人或许会作假,但孩子的眼睛绝不会作假。
寄云搂着女儿,眼泪扑簌簌落下。宝宝特别内向,话少、笨拙,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每一桩每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都牢牢记得,并且勇敢地挺身而出。
“童言稚语岂能尽信?”曹县令制止赵财口无遮拦的咒骂,避重就轻地说。
严冰接得飞快,“此言大不敬啊。”
曹县令一愣,随即一头冷汗:当今皇上可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啊!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是,我是打了,”赵财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进了我赵家的门,我想怎么着外人管不着!这么个整天勾三搭四的贱人,连生的小崽子都胳膊肘往外拐,你说和姚晟没一腿,鬼他娘的都不信!”
曹县令道:“床笫之私,外人岂可确知有无?”这就是咬定主意和稀泥了。
寄云扬起肿胀未消的面孔,“敢问曹县令还需什么证据?”
赵财狞笑,“请窑神作证啊!有本事你去庙山的瓷路,跪着把它走完!窑神认可,我没话说!”
寄虹咬牙切齿,这哪是作证,分明是要人命!
听堂的人群也骚动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一个走那条路的!”“焦泰不是滚过一次,那场面……”“男人都受不住,一个弱女子怎么熬得过!”
在围观人群的惊骇声和赵财得意的目光中,寄云平静地笑了一笑。
那条瓷路她见过,走上去非死即残,不比被丢进火堆的结局更好些。唯一不同的,是她可以选择。
选择被诬陷害死,还是为自己战死。
她缓缓抬头,“我愿……”
“我愿意!”人群之外,沉定的男声斩钉截铁。
☆、血肉正清名
姚晟脸上带伤,脚下不太利索,但众人在他凛凛目光下,不约而同闪身,让出一条通道,连衙役都没敢阻拦。
他走进公堂,跪在寄云前方,并没看她,向堂上叩首,“恳请县令容许草民跪行瓷路以证清白。”
寄云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失声喊道:“不——”
“啧啧,”赵财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瞧瞧,当着这么多人就好上了!”
曹县令难以置信,“你……”指指姚晟,又指指寄云,“要替她?”
“并非。”姚晟面色平静,“草民虽一介布衣,但行得正坐得端,名誉头等事,绝不容他人玷污,今日必要讨个公道。青坪自古风俗,窑人事,窑神断,既然县令说有些事人看不清,那就请窑神开眼,辨一辨是非忠奸!我若走得过,那就是窑神首肯,从今以后,再有敢诽谤的,无论是法是神,定当严惩!”
他跪在寄云前头,她只看得见一个铁骨柔情的背影。她哽咽道:“我不需要。”
他低声回答:“赵夫人,在下不是为你。”
赵财被那番话砸蒙了,他像看傻瓜一样看姚晟,在他的世界,永远不会理解什么叫爱。
曹县令目光在几人间逡巡,心思飞转。案子不大,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弄不好要“名垂千古”呀!倒不如顺水推舟,既脱了干系,又给了后头那位面子。拿定主意,向姚晟道:“你所言非虚?”
“是。”
“好!”曹县令果断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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