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枫急寻程意城。
人要寻到,不难;人寻到了,要与她谈,难。
她已见他如见劫难。
不知何时他又会变了面貌,同她发难,七罪三难都往她身上扣,承受一次还得了,承受多了,她已经垮了。
她拜托人挡他在星实门外,星实员工随颜嘉实,一律护短,面对卫朝枫也无惧色:“暴雪与星实已无往来,唐总,你请回。”
也许连老天都愿意再帮一次卫朝枫,晴天突然变了色,下起急雨。心上人没有带伞,站在檐下踌躇,卫朝枫打开手中黑伞,用旧了的追人桥段,老戏新演。
一把好伞,伞底是银色暴雪家纹,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出现在她身旁。这样的好伞,这样的男人,她遇上了,为什么还是过不好。
程意城消极转身,全无欲念:“我对你,无话可说。”
身旁驶过一辆车,车主疾行,与她险险擦过,两厢都受惊,差点酿祸。她被人一把拉回,受惊中揪住了他的衬衫,多年贴合的默契,他将她一把按向胸膛。
当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程意城。”
她瘦了好多。
抱上去,一把骨。
这是他的女人,陪他从十里长街走到高堂庙宇的女人,陪他吃尽苦楚赔上了锦绣前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被他当日一把推开,他到哪里再去找第二个重情重义的程意城。
“我去了唐家,”他抱着她,一身的罪大恶极:“我不知道,你从此不做研究员,是为了……”
原来如此,他知道了。
他欠她一点,便来找她,把情分还了;日后想起她还欠着他,轻则欠一个约定,重则欠一条命,不知又要把她怎样。人生那么长,这里欠一点,那里还一点,红尘孽债,三生三世都算不清,感情靠债来还,耗不起。
“卫朝枫,”她在他怀里,看透世情:“年轻的时候,还会去信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为他做点事,不辛苦。”
他怔住。
听她这样讲,用这样的口吻,好似在听一出前尘戏。
“那年街巷,你被人围住,我因你被困,肩上落下一道伤,此后经年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再来一次,我会不会选择不与你相认?想过了,也想通了,答案还是一样的,我还是会选择与你认识一场。”
年少气盛,勇气与情义一样长,热血柔情,这样的邂逅,叫她这一介凡夫俗子,怎么禁得起不动心。
“此后两年,我很快乐。你聪明,与众不同。豁达时千金散尽,计上心来令人无力招架。懂得讨人欢心,亦懂得眼底留心事。你很特别,特别得令人无法不喜欢。那时我常常想,儒家讲仁义,释家讲虚无,道家讲清净,而今秀才何尝讲仁义,和尚何尝说虚无,道士何尝爱清净,世界假成这个样子,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卫朝枫,活在红尘能活成那么生动的‘人’样子。”
有一夜大雨,两人索性住小店上层的阁楼,和衣而睡,又遇停电,他用毛毯裹紧她抱紧她整晚,磅礴夜雨中他戏谑道:‘童话中的老戏,虽然蜡烛被发明出来了,女巫也被吊死了,但女孩子,总是还有一点怕黑的。’
她清浅一笑:‘那是公主呢。’
他随即一声接招,天衣无缝:‘我这陋室,不要公主,只藏匿一朵程家名娟。’
谈情不知愁,花枪耍一地。
想起从前,她仰天一叹,眼底有清泪:“那时的卫朝枫,我多喜欢啊……”
然而自古有天道,吉凶祸福一一会来。有过了福气,凶祸双生,终有一至。
乔医生医者仁心,对她早有提醒:‘将来如果,你发现,卫朝枫这个人,可能不会再像现在这个样子,程小姐,请你包容,这世上是有身不由己这回事的。’
她一时不察,想岔了去:‘他是不是……有前科?’比如打群架、进少管所之类的……
乔医生大笑,对她道:‘这个,他没有。’
她松一口气,幸好幸好。
只听他笑容渐收对她直言一句:‘他有的,比这个严重得多。’
天道不可强,人道不可挽。
他终以唐硕人之姿降临她人生。
“唐家来了,卫家来了,柳总管来了,卫董事长也来了。那段时间我好累,但还没有太绝望,还有力气和你分手,还有力气去想对错,离开那一晚我望了望你所在的地方,暴雪之大,君子小人并生,你的人生刚开始,我一走,你可脱险,我不后悔走。此后两年,虽然寂寞,但仍没有绝望,甚至还有兴致去想,生灭兴衰,天地之理,总有一天我牺牲的前程人生,被你知晓,这么大的人情债,你要如何还我?”
程意城一笑,笑容中有自鄙:“自作多情了是吧?讲心里话,从前还不懂得,还会沾沾自喜,还会自恃甚高;终于连你都看不下去,亲口教会我,日后我总会有要嫁人的一天,我才终于懂得,这四个字,原来是怎么写……”
一话伤得头全白。
程意城再也回不去完好无缺。
“不是。”
他用力摇头,不要她信。
“程意城,不要去信那句话,不要在那种境况下,只信了我那句话。那几日发生的事,我遭遇的变故,你是明白的。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连我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对你,还有旁的别的所有人,我根本无力去顾。”
恶人不能做,做了一回,再想向善,也没有机会了。
“是,我是自私了一回。由己及人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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