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澈回答得坚决而果断,目光紧紧放在顾辞脸上,带着略微灼人的怒气,他说完二字,竟也不敢顾辞回不回应,抬腿就走,背板挺得可直,脚步也快,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顾辞。
顾澈脾气怪顾辞不是不晓得,但这次他发脾气发得没有一点点兆头,倒让顾辞摸不清了,平日玩笑话没有少说,怎么这次偏偏就生气了呢?顾辞百思不得其解,见顾澈已经快要消失在她眼前,她摇摇头,跟上。
很快就要到了除夕,这一次顾辞要回顾府过除夕夜,足足让秋娘吃了好大一惊,算起来,顾辞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在家里过年了,虽然不知道这一次顾辞怎么肯回家去,但秋娘是真真为她高兴,而对比开心得不行的秋娘,顾辞就显得淡然得多了。
腊月二十八,顾辞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打算回顾府,秋娘好说歹说才让她带上几件衣衫,说是可以在顾府多住几天,不用三天两头跑。
秋娘无非是想顾辞能和家人和睦相处,但顾府的情形,又怎是她能知道的,顾辞并没有将月儿被绑一事告诉她,她也不知道顾辞此去到底会经历些什么,而别说秋娘,就连顾辞,她也猜不透顾术大费周章一定要她回顾府过除夕夜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这趟回顾府,顾辞执意不肯带上顾澈,也用了主子的身份给顾澈下了死命令让他不准到顾府来找他,顾澈为此生了好大的气,几天都摆着一张臭脸给她看,她也无法,她都自顾不暇了,若多一个顾澈,是多一份分担,也是多一份把柄。
虽说顾澈生她的气,但顾辞离那天,顾澈还是来送她,他门口,不上前,就静静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顾辞其实有时候很是喜欢顾澈这样的小性子,那样子让他多了几分生气,于是进马车前她还故意喊话逗他,“乖乖等你家公子我回来。”
顾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回,顾辞自讨了个没趣却也不觉得尴尬,转身就入了马车里,待坐稳便吩咐道,“走吧。”
车夫哎了一声应,抓紧了缰绳,又“驾”了一声,马儿缓缓的抬腿,向前头行去。
因着有一个多时辰的路,顾辞便干脆卧在马车的软榻内休憩了起来,马车行得稳,她睡得却不大舒坦,平日出门顾澈总是跟在一边,这下子马车少了一个人,她便觉得空荡荡的了。
到了顾府,顾辞直接就往自己的阁房去,这两天,她不想去掺和府里的事情,只想着静候后天的除夕夜。
说到底,她也有几分好奇,顾术这么强硬的让她回来,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而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明白顾术的心思,顾术却从未采取任何的行动,随着她的弱冠,恐怕顾术也要有所策划了,真正要提防的,终于来了。
十年前仿若历历在目,那会子,自己不过十岁,却目睹了残忍的一幕——顾术并不知道她躲在了暗处,若不然,是必定不会狠下毒手的,又若是,那时候她能早一些冲出来,是不是就可以阻止一条人命的流逝。
她看见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的奶娘接过自己父亲递过去的茶水,原本正常的面容渐渐扭曲,身子重重砸到了冰冷的地上,有淤血自她口中溢出,她目光尽是不敢置信,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父亲,“左相大人,你好狠的心。”
那也是自己第一次见素日里正义凛然的父亲面容狰狞,冷眼旁观看着奶娘在地上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时,父亲眼底的一抹很绝让自己胆战心惊。
奶娘临死前费力的吐出真相,“公子,当年为夫人接生的是老奴,左相大人保子弃母,明明是公子是女儿身却撒下滔天大谎,如今老奴无了用处,他便杀人灭口。老奴死不足惜,还望公子往后要步步小心,一步错,一生错。”
一步错,一生错,这是奶娘最后留给自己的话,说的是她当年瞒住自己身份的悔意,也是警戒自己往后莫要行差踏错,走上不应该走上的人生。
那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生离死别,最亲的人离自己远去的感觉就如抽了一缕魂,撕心裂肺的痛,自己质问父亲,父亲的解释却苍白无力,“她犯了大错,死罪难逃。”
奶娘有什么错呢,她最错的就是信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奶娘的遗言让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何她明明是女儿身却以男子身份于世间存活,为何她是女儿身的身份只有奶娘和父亲知道,又为何父亲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她接触宗族和官场上的人。
能继承父亲大业的,只有男子,而她恰好成为那一个特殊的存在,易容变装,若不是撞见奶娘的死,恐怕这一辈子自己都要蒙在鼓里。
一步错,一生错,她不愿意走上父亲要她走上的路,于是十二岁那年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往,也依她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了鹿都百姓口中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花间,与宗族官场上的一切隔绝。
直至今日,众多官家子弟都在官场上谋取一官半职,唯独她一人依旧是自由之身,她怨顾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今日的潇洒日子,是身为顾术之子给她带来的,但往后究竟会如何,她也说不清了。
腊月三十,又是一年除夕。
顾辞一大早就让顾府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醒了,虽在顾府睡了两天,她还有些不习惯自己所处的环境,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被这么一吵,也就没有了睡下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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