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想。
“上去吧。”南楷钧对伊人说。
伊人跨出去,开了车门坐上去,南楷钧却和她挥手,动作缓慢有点机械。那样子真傻。
司机在前排叹了叹气,伊人说,“走吧,南叔叔,等会儿我给他送伞来。”
姓南的司机踩下了油门,出租车消失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学生们下午上课的时候天就晴了,伊人三节地理课都在写微电影的剧本,书店没有给她的灵感,大雨带来了。
放学后南楷钧等到未晞,说要和她一起回家。
“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今天慧姨的生日。”
未晞这才想起今天是妈的生日。表情很抱歉。
伊人说,“我也要给妈送礼物吗?”
未晞说,“别瞎叫。我妈根本不认识你。”
伊人吐吐舌头,和苍锦先走掉了。南楷钧带未晞去买蛋糕,经过银行的时候未晞说等一下,然后去自助取款机取了钱,叠好,南楷钧叹了叹气。他推着自行车,走在未晞身边,没有说话。未晞觉得这样走着很尴尬。
未晞挑了一个水果蛋糕,因为妈不喜欢奶油。南楷钧在礼品店买了卡片又买了一个小礼物,未晞没告诉他那样的东西妈实在用不着。她不想辜负他的好心。回去的路上,未晞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一手抱着蛋糕,一手抱着南楷钧。
南太太一见未晞就如同吃了蛋糕,舌尖上的甜浸到了心里,称呼未晞如同蛋奶味的布丁。
未晞宝贝。
倒像她不是太太,而是妈妈。
南太太亲昵完了便开始埋怨,说未晞宝贝你也不多来家里玩玩,你不知道我有多盼着你来,上次路过商场我看到一件红裙子,觉得你穿一定好看,我就自作主张地给你买下了,等着,我上楼给你拿。
未晞的手终于被南太太放开,她扯出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一旁的慧姨说,“你瞧太太对你多好。”
笑里像是带着满足。
未晞并不接话,而是说,“妈,我给你买了蛋糕。”
慧姨的脸转向南楷钧,说,“谢谢你告诉她。”又转向未晞,带着抱怨又带着知足,说,“你以前总是忘。”
未晞忽然就觉得妈不太一样了,不像妈,倒像,妈妈?她好像沉静了,不再那么叫喳喳了,她记得妈明明就是说风就是雨咋呼呼的性格,怎么一下子就从一堆□□变成了一截烛光?妈这样说话,倒让她想到张爱玲。
难道是南太太改变了她?可望着从楼上风风火火地拿来红裙子的富贵太太,觉得她分明也是一个叫喳喳的妇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太太让未晞去把红裙子换上,换了裙子大家就一起切蛋糕吃。未晞因为南楷钧也在这儿故此对于换衣装这件事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她讨厌这样的戏码。未晞换了裙子出来,南太太果然惊叫起来,说未晞宝贝真的是一打扮就发亮。谢天谢地南楷钧没有评价她,而是站在桌子边给蛋糕插蜡烛。
看着被戴上生日帽闭着眼在烛光里许愿的妈妈,未晞竟然恶毒地生出了这一切与这个妇人不匹配的想法。难道在她的认知里,妈天生就应该挽着头发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擦擦洗洗吗?难道她就与鲁迅与戴望舒与一切唐诗宋词绝缘吗?就算不知道狄更斯简奥斯汀列夫托尔斯泰又怎么样?听过他们的尊姓大名的未晞,不过也是在语文书和历史书上念会了他们的名字而已,她并不曾读过他们,却背得出他们的代表作,选择题四分一个。
南太太说要拍照,她取出专业的相机,拍照的姿势却并不怎么专业,慧姨坐在桌子的上端,未晞和南楷钧坐在两侧,南太太在下端拍照,一二三。
“等照片洗出来,我让小南带给你。”南太太说。
晚上未晞和妈睡,睡不着就穿着睡衣跑到阳台上透气,睡衣是南太太找给她的,还说未晞你穿一定比我穿好看。慧姨房间的阳台通到南楷钧房间的阳台,看见南楷钧也在外面时未晞吃了一惊,毕竟现在已经不早了,吹灭蜡烛的妈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
南楷钧也穿着睡衣,不过他的样子更像穿着寿衣……未晞的意思是,他看起来丧气得很。趴在栏杆上,像只猴子似的撅着屁股,脸上写满了郁。
未晞朝他走去,走近了看见地上竟然倒着三四个空了的啤酒罐。然后,猝不及防的,未晞笑出了声。
她在人畜无害的十五岁,拥有一切幸灾乐祸的本领,只因为她认为一切成人的行为或试图模仿成人的行为都实在是毫无必要且贻笑大方。
在这一方面,善良的未晞的同情心为零。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未晞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笑话,脸上带着讽刺。
南楷钧抬起脸,看着未晞,仍是趴在栏杆上的姿势,他的眉一横,说,“你真是冷。”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未晞给出最庸俗的解释和猜测。
“谁舍得甩了我啊?”南楷钧从地上拿起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送到嘴边浅吟了一口。
未晞说,“你把酒喝得像茶。”
南楷钧说,“和你说话真没意思。”
未晞一下子就有点挫败,同时有点恼怒。她转身想走,南楷钧把她拉了回来,给她强喂了一口啤酒,未晞被呛到,南楷钧用手捂着她的嘴,不想惊动睡着了的南太太和慧姨。
未晞挣开南楷钧的手,顺着气说,“犯不着谋杀我吧!”她用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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