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听到预期而来的嗤笑,迟疑着转头去看时,李柬窝进座椅里,用一个随意且舒适的姿态,他伸手随意扒拉斯剑的脑袋,半晌感叹,“你长大了。”
斯剑那时候并不太懂,只随着李柬的动作摇摇晃晃。
“没什么对和错。”李柬摁灭了烟蒂,扔进档位边的易拉罐里,“曾经喜欢的东西,现在让你难堪,并不是喜欢错了,只是你长大了,别怀疑自己。”
“还有啊,忘记说了,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听一听就罢了,横竖活着的人是你自己。”那天临下车前,李柬好似这才想起来似的回身又补了一句,“但是我这句你一定记着,学校外面还是学校,要想活的好就逃不开学习,好好念书。”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斯剑跟在他身后,遮住脑袋,几步跑进楼道,很有些不服气,“你自己不就是早早没去念书了么?”
“我?”李柬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他说,“我命不好啊。”
那一声悠悠的叹息扩散出去,点亮了下一层昏暗的夜灯。
彼时斯剑只是一怔,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跟李柬道了晚安,转身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心里在想。
长大……我大概真的是长大了。
从前讨厌的,譬如说教,能让他跟妈妈怄气不肯吃饭,能让他跟老师对峙不进课堂,可现在话从李柬嘴里说出来,他忿忿之余竟觉得有些道理。
一颗被很好的抚慰到的心,便是从那天开始,稳稳当当落到李柬身上去的。
张晓莹第一个察觉了儿子有些不对头,只是偷摸翻完了斯剑的日记,也没找出什么可疑的女孩子,外加几次大考斯剑名次稳步上升,甚至把之前宝贝的紧的mp4都交给自己看管,她细细想来,终于是没有再多加看管。
也就没能及时阻止斯剑陷到人迹罕至的另一个坑里去。
斯剑开始在意一切与李柬相关的事情了,有些不由自主,他那样聪明,于是不久之后就心下了然。
他看穿了自己,破天荒的犹豫和无措,甚至唯一一次撞上陌生女人来看望李柬妈妈,有些莫名的心虚和不安。
斯剑用未经历练的克制压抑自己,藏起想要亲近的yù_wàng,却管不住私自打量的渴求,他也就逐渐看穿了李柬,发觉那样张扬夺目的狠眉戾目之下,居然是个堪称坚毅温润的灵魂,这人表里不一。
斯剑少年时曾有许多不着边际的幻象,瞧着李柬眉弓一抹凌厉的疤痕,摸着这人手心粗粝的茧子,想这一定是打架斗狠留下的勋章,毕竟有这样威武的体魄和气势,就像小孩怀抱着猎枪,热血冲头总会难以控制。
不曾想李柬指尖划过眉间那抹痕迹,懒洋洋解释,“跑长途的时候想撒尿,停车准备进路边树丛里解决,翻过排水渠的时候没注意,被铁丝网挂了一道,没勾掉眼珠子实在算是运气好。”
他又翻转手心看了眼泛白凸起的老茧,旧事重提看着斯剑,“这就是没有好好念书的代价,只能干些力气活儿来养家。”
甚至当斯剑打卡似的拍打他的大臂,询问如何练就这样一身肌肉的时候,李柬叼着烟卷笑出声,刚吐出的眼圈重又给他吸进嘴里,像个新手似的被自己呛得咳嗽,“不用练,天生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天生我材必有用。”
彼时斯剑伸手拍打他的背,撇撇嘴角表示不屑,“呦,这会儿不是个文盲了,还会背诗?”
李柬眼神一顿,笑意收敛了,目光落向遥远的虚空,“你不知道,文盲懂的东西也有很多。”
斯剑摸着牧马人的保险杠恋恋不舍时,觉得这头蛰伏野兽一般的钢躯铁体,一定是李柬翻山跨水带回货物的坐骑,它穿越狰狞原始的林间绿野,负重捆绑着试探律法的违禁暴利商品。
可能是走私偷渡的芯轮部件,是封面x_ing感的露骨杂志,是堆积如山还未宣发的智能手机……
但他没想到种种臆想全是假的。
牧马人的确走野路,却不是多么风景卓越的地方,而是那种遇上下雨就滑的寸步难行的狰狞乡道,常常需要掏钱请农户开着拖拉机前来牵引。
李柬十天半月之后回来,推开泥泞不堪的车门下来站定,拉开后备箱给他看一眼,里头全是形状丑的不定x_ing,颜色脏的不分明的海绵样品。
他踹一脚轮胎,干涸的泥巴落雨似的掉在地上,堆成一座座脏乱的小山包,随手抹一把车玻璃,露出个能看到内里的窗口,歪着嘴角笑,“你说这车?借钱买的,到现在还欠了一屁股债。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该买个五菱小面包之类,结实耐用,还省油。”
斯剑本该死了心的,李柬早跟他透了老底,连一层遮羞布也没能留下,他还有什么能够幻想的呢?
这一点也不酷,大他两轮的老男人,完全就不是个一呼百应的大哥,他甚至常常被海绵厂里雇来干活的民工以罢工相威胁,整日忙的头打脚后跟,全然是个疲于奔命的,普通男人。
可斯剑觉得自己有些过度成长了,他跟不上自己的喜好,也控制不住对着李柬油然而生的心疼,隔三差五登门拜访的陌生女人让他又难受又愧疚,他只能尽力把心思放到书本上去,以期忙碌和紧张能驱散无孔不入的李柬的身影。
那是张晓莹人生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日,再不用c.ao心儿子的成绩,想着多年辛苦没有白费,斯剑已然一只脚踏进好大学的门槛了,是以收拾收拾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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