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了半天才从大史手中拿到烟,再听到罗辑说话时,史强发现他已经坐到离自己有三四米远的地方了,“我们得拉开点距离。才更有太空的感觉。”罗辑说,然后,他拧动香烟的过滤嘴部分,把烟点燃了,同时,史强也点上了一支烟。黑暗中,两颗小火星遥遥相对。
“好,为了说明问题,现在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最简洁的宇宙文明模型:这两个火星就代表两个文明星球,整个宇宙只由这两个星球组成,其他什么都没了,你把周围的一切都删除。怎么样,找到这个感觉了吗?”
“嗯,这感觉在这种黑地方比较好找。”
“现在我们分别把这两个文明世界称做你和我的文明,两个世界相距遥远,就算一百光年吧。你探测到了我的存在。但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而我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
“嗯。”
“下面要定义两个概念:文明间的善意和恶意。善和恶这类字眼放到科学中是不严谨的,所以需要对它们的含义加以限制:善意就是指不主动攻击和消灭其他文明,恶意则相反。”
“这是最低的善意了吧?”
“你已经知道了我这个文明在宇宙中的存在,下面就请考虑你对于我有什么选择。请注意,这个过程中要时刻牢记宇宙文明公理,还要时刻考虑太空中的环境和距离尺度。”
“我选择与你交流?”
“如果这样做,你就要注意自己付出的代价:你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是,这在宇宙中不是一件小事。”
“有各种程度的暴露:最强的暴露是使我得知你在星际的精确坐标,其次是让我知道你的大致方向,最弱的暴露是仅仅让我得知你在宇宙中的存在。但即使是最弱的暴露也有可能使我搜索并找到你。既然你能够探知我的存在,我当然也有可能找到你,从技术发展角度看,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老弟,我可以冒一下险与你交流,如果你是恶意的,那算我倒霉;如果你是善意的,那我们就可以进一步交流,最后联合成一个更大的善意文明。”
“好,大史,我们到了关键之处。下面再回到宇宙文明公理上来:即使我是善意文明,我是否能够在交流开始时就判断你也是善意的呢?”
“当然不行,这违反第一条公理。”
“那么,在我收到你的交流信号后,我该怎么办?”
“你当然应该首先判断我是善意还是恶意,如果是恶意,你消灭我;如果是善意,我们继续交流。”
罗辑那边的火星升了起来并来回移动,显然是他站起身来踱步,“在地球上是可以的,但在宇宙中不行,下面我们引入一个重要概念:猜疑链。”
“挺怪的词儿。”
“我开始仅得到这么一个词,她没有解释,但我后来终于从字面上推测出了它的含义。”
“他?他是谁?”
“……后面再说吧,我们继续:如果你认为我是善意的,这并不是你感到安全的理由,因为按照第一条公理,善意文明并不能预先把别的文明也想成善意的,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怎么认为你的,你不知道我认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进一步,即使你知道我把你也想象成善意的,我也知道你把我想象成善意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怎么想你怎么想我的,挺绕的是不是?这才是第三层,这个逻辑可以一直向前延伸,没完没了。”
“我懂你的意思。”
“这就是猜疑链。这种东西在地球上是见不到的。人类共同的物种、相近的文化、同处一个相互依存的生态圈、近在咫尺的距离,在这样的环境下,猜疑链只能延伸一至两层就会被交流所消解。但在太空中,猜疑链则可能延伸得很长,在被交流所消解之前,黑暗战役那样的事已经发生了。”
大史抽了一口烟,他沉思的面容在黑暗中显现了一下,“现在看来黑暗战役真的能教会我们好多事。”
“是的,星舰地球的五艘飞船仅仅是五个‘类宇宙文明’,还不是真正的宇宙文明——因为它们都是由人类这同一物种组成的,相互间的距离也很近——尽管这样,在生存死局下,猜疑链还是出现了。而在真正的宇宙文明中,不同种族之间的生物学差异可能达到门甚至界一级①,文化上的差异更是不可想象,且相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它们之间猜疑链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①在生物学上,生物分头分为界、门、纲、目、科、属、种,阶层越是往下,彼此之间特征就越相似。地球人类的种族之间在生物学上的差异也就局限于种这一层级,如果考虑到非碳基生命的存在,外星种族的差异可能超越了界一级)
“这就是说,不管你我是善意文明还是恶意文明,结果都一样?”
“是的,这就是猜疑链最重要的特性:与文明本身的社会形态和道德取向没有关系,把每个文明看成链条两端的点即可,不管文明在其内部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在进入猜疑链构成的网络中后都会变成同一种东西。”
“可是如果你比我弱小很多呢,对我没有威胁,这样我总可以和你交流吧?”
“也不行,这就要引入第二个重要概念:技术爆炸。这个概念她也没来得及说明,但推测起来比猜疑链要容易得多。人类文明有五千年历史,地球生命史长达几十亿年,而现代技术是在三百年时间内发展起来的,从宇宙的时间尺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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