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撞之际,心底却陡然有个声音冷酷地提醒她,她的衣服,来自于guda、dl这些一线大牌的昂贵的连衣裙、小礼服裙真的是她的衣服吗?真正属于她的衣服通通在学校宿舍的衣柜里,而它们,是没有资格和这些来自于伦敦西区萨维尔街最顶尖的裁缝手工定做的西服和衬衫待在一起的。
可是也不是每件古琦的衣裳裙子都可以和他的衣衫放在一起的。这是另外一个声音,和刚才的声音针锋相对。温禧惨然一笑,她哪里还需要这样多余的自尊心,她的自尊早在答应他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那时的她,为了前途出卖自尊,现在的她,为了爱情,又想讨回自尊,但却忘记了,在金钱和爱情面前谈自尊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尤瑟纳尔那句话说得多好——世界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
解开浴衣的系带,温禧徐徐走近那奢华到糜烂的浴室。温水从莲蓬头里洋洋洒洒扑上她的脸孔时,她还是羞耻地捂住眼睛哭了,盛极必衰,强极则辱,每一段繁盛毗邻的必是衰落,每一次欢愉背后的都是悲戚,“终于,这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可以后呢?她以后的路在哪里?
她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万贯家财,除了这一点美貌,她凭什么去做未来的公爵夫人,她甚至连俄语都不会。爱过了他,她还可能再接受其他男人吗?绝无可能。套用那句文艺入骨的话——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也只有萎谢了。别无他法。
外研社的刘明璋主动打了电话给温禧,问她愿不愿意去外研社下属的一家翻译公司实习,有薪酬。
温禧本来就在为大四的学费犯愁,莫傅司给她的那张黑金卡她拿到柜员机上刷过,当时看见屏幕上的账户余额时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光是数数位她就反复数了三次。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值钱。但是她并不打算用里面的一分钱,不是傲气,她只是单纯地想和其他黑金卡的女性拥有者有那么点不一样。她,和她们不一样。
于是,温禧便满口应承下来。
外语研究出版社在蔺川市外国语学院旁边,是一幢挺气派的大楼。刘明璋让她直接去六楼英文部找一位姓谢的主任。理了理裙摆,温禧这才屈起右手指关节,在实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请进。”
拧开门把手,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她长着一张尖尖的白桃子脸,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珠子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温禧。
“谢主任,您好。我叫温禧,森木大学英国文学专业准大四学生,是刘总介绍我来这里实习的。”温禧恭恭敬敬地说道。
谢静岚抿着红嘴唇,心里却很不舒服,她的英文部简直成了空降兵俱乐部了,女儿侄女外甥女,朋友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她这里塞,月初森木大学学工办主任的千金被介绍到了这里实习,一千五百字的译稿一个星期都没翻译出来。今个儿这位听说来头也不小,祈家公子的心上人。又长成这么副娇花软玉的模样,谢静岚便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先给这个漂亮得过了头的空降兵一个下马威。
然而对面的女生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清澈如水,既不四下乱瞟,也没有不耐的神色,脸上还带着谦虚的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静岚最终只是拉开抽屉,将一份卷子模样的东西递给温禧,“现在是下午三点,我给你两个小时,把这份卷子完成,我会根据你完成的情况安排你以后的工作。”
温禧双手接过试卷,礼貌地应了一声,便在一张貌似闲置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拿出纸笔,专心看起试卷来。
题目不多。五个段落翻译,一篇大约500字的商业信函英译中,《诗经·终风》中译英,最后还有一篇命题作文:关于伦敦地铁连环爆炸案的新闻稿。
前面做得很顺,然而翻译到《诗经·终风》时温禧开始觉得头疼了。古文翻译可以说是翻译专业里最硬的一块骨头,除了扎实的英文功底,还需要足够的古文造诣。因为古文翻译意味着在译者着手翻译前必须先把文言译成白话,再将白话译为英文。
《诗经·终风》讲的是一位妇女被丈夫玩弄戏耍最后遭抛弃的惨剧,全诗充满怨妇的口吻,温禧私心里对此有些莫名的抵触情绪。
头两段还比较容易翻译。温禧用的是直译,但古诗讲求音韵和对仗,所以在用词上她也不免费了一番脑筋。
大风既起狂又暴,见我他就嘻嘻笑。戏言放肆真胡闹,心中惊惧好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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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既起尘飞扬,他可顺心来我房。别后竟然不来往,绵绵相思不能忘。
tee,row!
但翻译到第三段“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温禧又犯难了。上句好懂,是说女子晚上睡不着觉,至于下句,到底是讲女子希望自己的思念让男子打个喷嚏,好让他知道自己在想念他;还是女子希望男子想念她,从而让她打个喷嚏?犹豫了半天没主意,温禧只得取了个折中的法子,翻译成了ess,urzewh.
然而温禧不知道的是,此刻正在和沈陆嘉商谈收购鼎言传媒的莫傅司真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莫傅司讲究惯了,人前人后永远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因此对于这骤然的失仪非常恼怒。
素来不苟言笑的沈陆嘉却难得地调笑了他一句,“你被谁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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