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怨他怪他?
晏回想想就觉得心慌,匆匆忙忙换来医女一问,医女说:“娘娘如今胎位已稳,只要别是声嘶力竭地哭,问题不大。”晏回这才拿定主意带她出宫。
唐宛宛憋着眼泪忍了一路,马车紧赶慢赶赶到了刘将军府,已经快要亥时了。刘家的门卫头回迎驾,个个惊惶不安,唐宛宛从他们身边匆匆行过,甚至都不敢问一句姐姐如何了。
宛宛步子越来越急,连举着灯笼的仆从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晏回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大跨步往内院去了。
唐二姐的相公是刘家老幺,住在一个偏院中,这会儿院子里满满都是人。却不像是晏回想象中乱糟糟的样子,从老夫人到大夫人,甚至是几个年轻的妇人都悄无声息地坐着,各个面上白惨惨的,看模样也是提着心吊着胆的。
几个年轻的妇人搀扶着刘家老夫人给陛下请了安,搬了两张太师椅出来请他坐下,甚至没人想到该把陛下请到别处去等。
屋子里灯火通明,只能看到人影子从窗户上显出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唐宛宛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唐家的丫鬟,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一见她忙说:“小姐可算是来了!”
丫鬟将门打开小小一条缝,唐宛宛正要往里跑,又被晏回扯了回来,低声飞快地叮嘱了一句:“你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可要是朕在外边听见你哭了,就算点了穴也要把你扛回宫里去。”
唐宛宛连连点头,只是整副心神都不在这儿了,心慌得压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被红素和絮晚搀进了屋里。
唐夫人和大姐并上几个嫂嫂都在里边,围着人坐了一圈。刘家人都在院子里坐着,这是专门把地方留出来给娘家人告别来了。
“宛宛。”唐夫人已经哭不出声了,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连唐老爷和两个儿子都在屋子角落里坐着,隔着一道屏风听着屋里的动静。亲人身逢大难,兴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已经顾不得规矩了。
“宛宛怎么来了?”唐家二姐唐玉儿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唐宛宛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都已经是六月天了,她的手却凉得吓人。
唐玉儿抿了抿唇挤出一个笑来,拍了拍一旁丈夫的手:“都说了不让你把信儿传到宫里去,吓到了宛宛怎么办?你偏不听。”
刘小将军没吭声,暖着她的一只手,红着眼睛定定看着她,好像连多看一眼都成了奢侈。
唐家二姐大概是家里最厉害的了,总是中气十足的样子,发起火来连唐老爷都敢怼,唐老爷在她面前从不敢喝酒。这会儿声音虚得像是气音,唐宛宛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不知想到了什么,宛宛忙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绳,最底下坠着个乳白色的椭形石头,把石头摘下来埋进了二姐手心里,握着她这只手不放,哽声说:“这是祀天坛的石头,据说能逢凶化吉的。”
唐玉儿笑了笑:“行,那等二姐撑过去了再还你。”
唐夫人泪流得更急,知道玉儿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让宛宛宽心,果不其然,她紧跟着就说:“宛宛可千万别着凉,我这几日总是打喷嚏,今日好像是打喷嚏时劲儿使大了,把孩子给惊着了才早早发动的……还有怀着的时候也不能吃太多,方才我生下的闺女七斤八两重,可把我给疼死了……起了个乳名叫香如,将来你要是得闲,就把她喊进宫里去说说话,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还在微微地喘。唐宛宛抹了一把眼泪,瘪着嘴说:“你不要说话了,你攒着力气。”
满屋子的血气,即便是已经清理过了,还能从被子上看到斑斑血迹。唐玉儿侧身躺着,腰腹上和背上扎着十几根银针,太医闷出了一身汗,捻着银针微微转动,两寸长的银针要斜斜刺进一半去,看得人触目惊心,又叫刘小将军在她舌下压了一片老参。
两刻钟过去,唐玉儿没了力气,闭上眼睛睡过去了,把唐家人吓得不轻,时不时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太医却面色渐松,深深出了一口气:“血止住了。”
“真的?”众人都是狂喜。刘小将军甚至当即跪下给太医磕了个头,磕头的道谢的拿银子的报信的,乱成了一团。
唐宛宛几乎是被红素和絮晚搀出来的,腿一软倒在了晏回怀里,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刘家的人,伏在他怀里抽噎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深更半夜的没法回宫,宛宛也不想回宫,晏回叫刘家给寻了个客院安置下了,又把太医唤来诊了诊脉。得知腹中孩儿无恙,晏回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能放下了,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一晚上唐宛宛抱着他没松过手,晏回给她擦眼泪鼻涕的帕子都换了六七块,头回明白什么叫“哭成了泪人”,什么泫然欲泣、梨花带雨、潸然泪下都没法用来形容她,就是嚎啕大哭,也不知她身体里怎么藏了这么多水,真是水做的姑娘。
唐宛宛整张脸哭得红通通的,实在是不好看,却叫晏回看得心疼极了,在她额头和唇畔一下下的吻。
唐宛宛总算哭了个够,一双眼睛都肿了,揪着他的前襟抽抽搭搭说:“陛下,咱们能不能不生了?”
晏回心肝都在颤:“为什么呀?”
“我害怕呀。”唐宛宛瘪了瘪嘴:“你都不知道,满屋子都是血味,我都喘不上气来……二姐夫把二姐抱走的时候,我看到身下的褥子都被血染透了……那么长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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