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草帽村的西北角,却还有一家“烛灯孤明”(“烛灯孤明”?又一个天方夜谭的词语)。为什么说“烛灯”呢?的确,那盏灯不甚明亮,尤其与窗外深沉的黑夜相比,它是那么的不堪一提,尤其透过一扇不大的窗户,还有一张淡蓝色上面印有思念天使图案的窗帘,那光线更其微弱到衰败——但是,它亮着,我们说那是一盏蜡烛的光亮。由此,我想到一只风中的烛,烛火摇曳,衰弱,随时有燃尽或被风吹熄的可能。但是,至少在这一时,它给黑夜行走的人带来光明,给孤独一个影子,给恐夜者以虚弱的坚强,给寒冷以有力的驳斥。我们说,这就是“烛灯’。当你有看见这灯火,你该明白专属于她的故事。为什么说“孤明”呢?假如有伴,我们会找寻她不到的。她在这里,在那唯一一扇当寒冷的深夜还透着光亮的屋子里,用她亲身的经历给我们讲述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
日记本从一个许多药瓶、药盒、书本、毛衣针和绒线蛋的凌乱的抽屉里拿出来,哗哗地翻开,潦草的字迹在眼前一晃而过,到一页白纸的地方,动作停止。
于是,她的故事又开始了。我们听见她喃喃的说话;还有一个男人,她的心爱,却不是她的知心者。但是他会是她的知心者的,因为她自己就相信那事情会发生。
“明天早上,我去送二百元钱给于文。”王金凤靠墙盖着被子坐着。
“为什么?”于爱军躺在被窝里,脸朝下趴在枕头上。
“我知道,他并不愿意去砖厂学技术。因为我安排他去,加上你们的关系,他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作为学徒工,他出力气却工资并不高。我认为,村里应该给他一个补助。”王金凤心灰意懒地说。
“他已经不干了。”
“即使不干了,我们村集体对他也该有所表示的。”
“钱从那儿来?”
“我预支的出差费上。……我们不该无动于衷,他去砖厂,是本着一种热爱村集体的高尚精神去的。四十多岁的年纪,突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吃食堂,住宿舍,干又脏又累的活……也是难为他了。”
“你说的严重了。”于爱军冷冷地说。受大友的挑唆,于爱军对于文的看法转变迅速。
“并不严重。我们应该这样理解问题。处理问题也应该做到有始有终。”
“你不要忘了,他是自己选择离开的。这种半路开小差的人,你不处罚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是在军队上,这应该不应该算是‘逃兵’?”
“你这是不讲道理。”王金凤后背倚墙,双腿在被子里屈起来,两手隔着被子抱住两膝盖,眼睛看着对面墙壁,一脸沉思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很像窗帘上那个双腿顽皮地跪着的卡通女孩儿,不过女孩儿脸是仰起来的,身边有一束水仙花,头顶上还有闪闪的星星、翘着嘴角笑的月亮。“我认为我们不能责备于文,也没有理由责备于文。通过于文的外出打工,我发现一个问题。于福举在这儿的时候我还说起过。我说真想和你出去打工,一走了之。你看,我都有这种想法。”
“你这是气话。”
“不是的。”王金凤把脸靠在膝盖上,慢慢说话,似乎心事重重。“很早以前我就有一种想法,并为这个想法心生怨愤。我觉得在农村,我们的收入太低而付出太多。我不止一次想到出去打工,然后自己做买卖。我的思想一直徘徊在走与不走之间,很矛盾的。当心情好的时候,我不想出去;当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应该走出去。我生怕眼前这种生活是在浪费我的青春。时间过得很快,我怕这样稀里糊涂度过几个年头之后还是一事无成。到那时,我一定会后悔的。你可能要说,我们还可以出去打工,或者做买卖啊。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时不我待。”说到这里,王金凤想到刘书记问自己的那个关于创业的问题。她心里一阵难过。“几个年头之后,我们不会变得老迈,关键是,我们还会有现在这份勇于创业的雄心吗?我们还可能平静地面对失败和挫折?我觉得,人的年纪越大顾虑就会越多,耐心减少,患得患失的反复心情反而增加。到那时,我们已经习惯于安守本分,高傲的理想会从我们的脑子里消失,我们会把创业叫做‘好高骛远’,叫做‘异想天开’,叫做‘不守本分’。我们把美好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自己却无知无识,只知道吃、喝、睡、工作……。我真怕那一天的到来,假如我没有了创业的雄心,没有了想依靠自己的努力而获得美好生活的信心,没有了纯真的遐想和期待,没有了高傲的理想,没有了让生命拥有崇高价值的向往与追求,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眼前的生活,常常使我陷入这样的矛盾和恐惧之中。我真怕,几个年头之后,我什么都失去了,只有后悔与无奈伴我左右。”
“我觉得,自从你被选上村长,你有了很大的变化。我真不知道你是原来就这样,还是做上村长以后才变成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于爱军腔调柔和地说道,“你不甘心寂寞,害怕平凡庸俗,你愿意表现自我,想要出人头地……”于爱军忽然停下说话,不知道是大脑里用于形容妻子这方面想法的词语用完,还是另有所思。
王金凤歪着头看一眼于爱军,于爱军也正努力歪过头来看她。她觉得丈夫脸上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
“其实,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就有过出人头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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