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那些钱……总之说法很多,也都是围绕着村长来说的。”于福举似乎很无奈,他转头向大友,“这件事连大友也听说了。”大友对着王金凤点头。
“嫂子你别在意,那都是胡说,那是他妈的没事找事。”大友气愤道。
“这是实话,可是对村长的影响并不好。”于福举说道。
王金凤看一眼于福举。
“群众很会理解问题。”王金凤语气和缓地说,“但问题是,对于我这么芝麻大的官,我要那么响亮的‘好名声’有什么用呢?再说,于嘉平……”提起于嘉平,王金凤心里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的确,她知道的事情挺多,但是她可以说出去吗?“于嘉平会同意我这样做吗?”她接着说道,“二哥,你试着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一下,假如上级真有雇佣工的工钱下来,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吗?我说克扣就克扣,我说退回就退回,我说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那我还是我吗?我还会因为一次出门的车费钱跟他讨价还价吗?到目前为止,我在村两委里有一点发言权吗?我可以骗到谁,我可以说服谁,我可以对谁发号施令?谁会听我的?”王金凤情绪激动起来,“不要说上级政府,不要说于嘉平,不要说于海山,不要说于朋和于勘,不要说于世力和于光昌,不要说崔丽、刘莹和郑新燕,不要说于广涛和于定顺,就是一直和爱军不错的于海,还有你们,就是你们听我的吗?你们相信我吗……我,我哪里是个村长,我就是村两委会里的一个受气包!”因为话说得心酸,王金凤竟留下眼泪。她低下头擦一把泪,可是鼻子却不争气地抽搭起来。“我,容易吗?有时候,我真想和爱军一起出去打工,像于文这样一走了之。这多好,多么清净。可是,我可以这么走吗?你们说,我可以这么走吗?村子里老老少少接近一千张选票,我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能对得起谁?尤其你们这些曾经鼎力支持过我和大娃的人,你们说,我可以辞职吗?”王金凤抬起头,一双杏仁眼瞪得溜圆,多肉的(最近她是瘦了,变得不是丰满,而是骨感)的小下巴的尖尖因要强而倔强地往上撅着,尖梢处前边的平面部分的肌肉因为紧闭的嘴唇的牵扯显出一块漩涡似的不光滑却好看的但此时却只能是使那份倔强加重起来的纹理。“他嘴上说的是两委会,实际上就是他自己。他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就把设备买回来,他可以吃吃喝喝上万元,他可以动用村里的钱购买礼物来拉拢自己的关系,或者为自己办事,他可以借用村委的名义银行里贷款搞个人投资,他可以……”忽然,王金凤意识到自己是在发牢骚,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她因而停下说话。为了清清嗓子,也是为了缓和气氛和镇定心情,她喝了一口茶,嫌凉,她拿起茶壶给于福举他们每人添了一回水,然后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喝水。”她抬杯,喝酒一样打个照面,然后把水杯递到嘴边——茶水不冷不热正合适——她一口气喝下半杯,心里想:这就算是一杯酒吧。书上说“一醉解千愁”,但愿我喝下这杯酒就不再有忧愁烦闷。于是她把剩下的半杯茶水连同杯底几片细长的茶叶一同喝到肚子里。
“我们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不然,我是不会对你说这些事情的。”于福举笑一下,但是他已经觉到自己的话对王金凤的触动有多大。他显得很不安,脸上笑容里颇有几分难堪和尴尬。
“你相信我吗?”王金凤冷眼一瞅于福举。“假如你相信我,你对这些话会有迷惑不解吗?你该和我有相同的感受才对。”
于福举一愣,大友也被王金凤的话震住,似乎领悟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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