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在宁化开文学馆蒙学班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但惠娘和周氏仍然担心沈溪过不了府城首屈一指的名师冯先生的考核,带沈溪去拜师之前,先行送去了厚礼。
冯先生同意考核沈溪的学问,但表示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一样会拒绝,之后沈明钧夫妇忐忑不安地带着沈溪到了“学而学塾”。
冯先生名叫冯逐,字话齐,四十出头,给人的印象并无苍老之感,也无严谨治学老学究的作派。他一袭蓝衫负手而立,颇有长者威仪,板起的面孔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沈明钧恭恭敬敬地递上名帖和拜师帖,冯话齐示意让夫妇俩站到一边,转而看着矮小的沈溪,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读书人腰板要挺直,头抬起来。”
话说得干净简练,并没有老学究子曰诗云出口成章的深奥,全是简单质朴的白话。沈溪有些无所适从,面对老师不是应该弓着身子表示谦卑吗?昂首挺胸算是个什么事儿儿?
见沈溪愣住,周氏赶紧提醒:“憨娃儿,快挺起胸,抬起头。”
沈溪只好照做,目光正好与冯先生审视的视线碰撞。不过听从吩咐,他并没有转过头,与冯先生对视了一会儿。
“不错,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冯话齐收回视线,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负在身后的双手亮了出来,原来这会儿他手上提着把戒尺。
沈溪心想,就算冯话齐再严厉,也不能到见面就打的地步吧?
冯话齐问过沈明钧关于沈溪读书的时间还有开蒙所学的书籍,沈明钧不太懂,最后冯话齐问沈溪:“你读书一年有余,读了什么书?”
沈溪恭敬回答:“回先生,读了《论语》。”
“哦,算算时间,一年也该学了全篇,还有别的吗?”
沈溪想了想,回答:“先生教过《孟子》其中几篇。”
“哦?”
冯话齐略微惊讶,“学了全篇《论语》,正该学释义,却转而教你们《孟子》,这先生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你且讲你所学的《孟子》,背上一篇来听听。”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沈溪依言背了,却是《孟子》第一篇《梁惠王》上,这一篇篇幅很长,沈溪背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吐字清晰,朗朗动听
命运当铺。当然,如果换个方向,那他就是第一排了。
上课钟声敲响,冯话齐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沈溪的课本发下来,除了之前沈溪学过的《论语》上下篇,还有《中庸》和《大学》,但没有《孟子》。
冯话齐先让面北而坐的学生温习功课,他坐到了南边,开始教授那些初蒙学的学生读《论语》,目前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已经学到了《论语》第七篇《述而》,“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他念一遍然后让学生跟着念,连续念两遍后便停了下来,让学生自行默诵。
随后,冯话齐便开始教年龄较大的学生,其中就包括插班生沈溪。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出成教于国……”
这回却是从《大学》中段开始教起。
若沈溪不知道《大学》的内容,听冯话齐诵读肯定会云里雾里,恐怕连这一段话在书里哪个位置都找不到。但沈溪对于《大学》早就了然于胸,很快便翻到冯话齐教授的这一页,跟着念诵。
等念完两遍,冯话齐简单介绍了这段话的意思,便让学生自己默诵,然后走到教室的北边,开始教导其他年龄段的学生。
沈溪心思没放在背书上,侧耳细细听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冯话齐的教育生平很高,他对明年要参加童生试的学生讲述的《中庸章句集著》深从浅出,通俗易懂,不仅准确释义还交代了应对科举应试的办法,随后默诵了一篇去年乡试和《中庸》有关的一篇时文,以加深学生的了解。
等下午放学,冯话齐把沈溪留了下来,稍微交待:“你若不懂,可问同窗。”
“是,先生,学生记下了。”
沈溪在苏云钟那里读书养成的习惯,凡是先生说的他应着就是,但并不一定就会遵循,毕竟比起所谓的同窗,他的程度要高许多。
冯话齐不知沈溪的习惯,点头道:“你且将今日所学,背来与我听听。”
沈溪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要说这冯话齐,有先生的威仪,但无先生的架子,在他们这些学生面前也是平易近人,自称的是“我”。但若学生上课偷懒,惩罚起来却是毫不客气,属于那种刚柔并济的类型。
现在才是沈溪上学第一天,冯话齐就要考他学问,照理说他之前应该未接触过《大学》,稍微不合情理的表现,都会让冯话齐有所怀疑。
“怎么,一段都背不出?”
冯话齐的脸色冷了下来。
沈溪真怕挨打,痛倒没什么,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他干脆把冯话齐白天教的内容原原本本背了出来,冯话齐听过后非常满意,但不出沈溪所料脸上浮起一抹疑色:“你之前的先生,曾教过你这些?”
“回先生的话,宁化沈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家里藏书甚众,这些内容是我自学的。”沈溪信口胡诌。
冯话齐笑着点头:“果然聪慧伶俐,不负我望……好好读书,你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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