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点心、点烛、插香、倒酒,一切都完成以后,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还是没人开口。
春香先跪了下来,喊了声“爹爹,娘亲”,然后谢霖也缓缓跪了下去,沙哑地道了句“老师”。
十数年的隐忍,两代人的苦楚,二字出口,泣不成声。
他记忆里那个在书房里妙语连珠的老师;那个夏夜带他在草地里捉蟋蟀找蝈蝈的老师;那个在朝堂上神采飞扬侃侃而谈,令躲在柱后的他一脸崇拜的老师;那个他视若亲父的老师。
如今在他面前化成一掊黄土,甚至没人晓得土里埋的是当年文韬武略国士无双,现在人人称颂的应定岩大学士,没人晓得。
老师,西北边关已安,您看到了吗?
老师,如今再无外戚霸权,您看到了吗?
老师,我已寻到春香,您教出了个顶好的姑娘,我们来看您了,您看到了吗?
老师,行之终于能心中无愧地站在您面前了。
春香始终跪在行之身旁,握着谢霖的手。
泣声渐止的时候,春香给谢霖递了酒壶,说:“行之,给爹爹和娘亲倒酒。”
谢霖接过酒壶,站起身来,上前往酒杯里倒酒。
只听到身后的春香开口说:“爹爹,娘亲,你们要喝好这杯女婿酒。你们放心,我和行之会平平安安的过好这一生。”
行之回头,看到的是一双弯弯的温暖的眸子,跟着道了一句:“是的,爹娘。”
余生,再无风波孤苦。
下山的时候,春香盯着谢霖,说了句:“你胖了。”
……
谢霖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春香倒很自然,“我确实在夸你啊。”然后想起什么皱了眉,“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城里的公子怎么这么瘦弱。”
谢霖想了想,“当时确实是。毕竟牢里吃不到什么东西。”
这下春香倒是惊了,“你坐牢了?什么时候?”
“来这里的前几个月,大概呆了有两个月。后来皇上就降了我的职,贬我去绍乡了,就出来了。”谢霖不想春香担心,不愿多谈,“原本就是演给三皇子党看的一出戏,只是演全套了而已。以后不会再有了。”当然,全套包括了刑讯拷打,只是没有再说的必要。
春香瞪了谢霖一眼,“什么以后!没有以后!”
谢霖忙称是。
走了一会,春香又盯着谢霖。
谢霖叹了一口气,“你说。”
春香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这么冷淡,连说话都客套得很?难道你不是知道我爹住哪,才来寻我的?”
谢霖老实回答:“其实爹的信不多。我不知道你们住哪,以前通信的时候他从没提过,可能也是不希望我去找。后来透露了些许,但我也并不知具体。我提前出发,确实存了寻你的心,但我走那条小路完全是偶然,后来看到书房里的书才确定的。”
“书房的书?”
“你爹添的注脚,他的字迹我认得出来。”谢霖答得一五一十。
春香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到了谢霖身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所以,你对陌生的姑娘都是这样,客套?”
谢霖听了抿唇笑弯嘴角,“我对除你以外的姑娘都这样,客套。”
这下春香眉梢都带了笑意。她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了到了谢霖面前,谢霖笑着牵过。
陌上柳色青,落花入稻间,正是春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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