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却瞥到了叶青微,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叶青微歪歪头,灶底的炉火将她半边脸染上瑰丽的色彩,她微微抬眸,眼底也尽是艳色,像是用鲜花编织成的密密实实的网。
李昭脚尖儿一转,重新回到锅前,王子尚正蹲在锅台上,对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宝剑发愁,只见李昭袖子一荡,绕着自己的手掌缠了几圈,就直接摊手去抓剑。
“哎,等等,”王子尚伸手拦住,“不是说这剑给我了吗?”
李昭淡淡地看向他,一脸正直道:“反悔了。”
这居然也行?
王子尚整张脸都懵了。
李昭从水里捞起剑,转身就走,与叶青微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低声“嗯”了一声。
叶青微揉了揉耳朵,一脸莫名其妙。
灶房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又有些闷,她就退了出来,结果,却看到李昭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状似有些为难。
叶青微走过去,却听到了崔令的声音——“的确如此。”
原来是叶明鉴和崔令在灶房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谈话,因为这里种着树木和花丛,所以他们刚刚并没有注意到浩浩荡荡挤进灶间的一大群人。
叶青微站到李昭的身旁,安静地听两人的对话,视线无意间落到李昭的身上,却发现他正垂着头,认真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是白色的冰包裹着黑色的火,像是要将记忆和死亡都一起点着了。
“阿——”追着叶青微身影出来的王子尚刚要喊,叶青微立刻回头将食指抵在红唇上,王子尚平地绊了一跤,才磨磨蹭蹭地靠过来,树被叶青微和李昭占据了,他就只能抱膝蹲在草丛后了。
不久,后面那几个郎君也跟了出来,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着,居然都蹲在了草丛后,若是此时被人发现,那场面定然相当精彩。
“既然容姜已经不在了,你有没有想过要与你的家族和解?”
崔令笑着摇了摇头,捏着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即便他们容得下我,我恐怕也容不下他们,我若是一回到家族定然会像是等待配种的马一样,非得找个跟我家事相当的母马配种不可,这样的事情太恶心了,我接受不来。”
“难道你没有想过为容姜正名?即便你把她当作正妻,可是,她没法儿随你入家谱,你死了也不能跟她埋在一起。”
“是要正名,但是国法有云:妾不得为妻,我要正名,便首先要改了这国法。”
崔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枕着手臂横卧在亭中长凳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月色酒杯一荡一荡,颇有醉卧花丛、暖玉生烟的fēng_liú之意。
他像是想起了最温暖的记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当年她是我家的奴婢,我家那几个混账侄儿也不知道跟那个世家子弟学的想要一同奸污了她,她拼死逃脱,瑟瑟发抖地躲在我的花圃中,我正在浇花,一勺子浇下去,她却突然湿淋淋地站了起来,那时候我便在想:莫非是我的花成了精。而今,想来,这便是佛家所说的缘吧。”
“……后来,我虽然将她调到自己的院中,想要好好保护她,可是,我毕竟不能够时时与她在一起,无论是国法还是家规都无法保护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奴,即便我要了她,她也不过从奴变成了妾,当今天下,妾是什么?也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物件儿,说打便打,说卖便卖,甚至用美妾招待贵宾也成了贵族家中的传统,这样腐朽的家族,这样肮脏的传统,多么令人作呕……”
“所以,我带她远走高飞,世情、国法、家规都不允许她成为我唯一的妻,可我偏偏就是要如此,即便舍弃一切,我也要带她远离这些令人作呕人事物。”
叶明鉴低低叹息:“所以你便为她建了一座这样的世外桃源?”
“是啊,”崔令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哑声道:“可是,直到她死我才明白,世外桃源不过是妄想,需要改变绝不是我们。”
叶明鉴理解地点点头:“我这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容姜的墓。”
崔令放下手,轻轻将脸庞的碎发拨弄至一旁,道:“你看到了,她就埋在那片花海之下。”
“这……”
“如果她没有办法随我入祖坟,我也不舍得她孤魂一人流落荒野。叶明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叶明鉴立刻懂得,他点头道:“你放心,若是你先我仙逝,我会将你带回来,葬在同一片花海下,让你们两人团聚。”
崔令朗声大笑:“阿明,你果然是我的知己好友。”
他双手一伸,伸了个腰,而后,一手将碎发往脑后梳,一手点着树丛道:“想听的秘密你也听到了,还不出来吗?”
没有人回应。
“嗯?”他笑呵呵地将手臂搭在栏杆上,“我虽然老了,可是眼没花,耳没聋呢。”
“眼花耳聋”的叶明鉴:……
叶青微正准备出去,李昭突然一甩袖子将她拦了下来,而后自己一脸冰渣地走了出来,恭敬道:“弟子路过,无意间偷听了老师的谈话。”
“不对吧,不止你一个人。”
叶青微又准备迈步,这下子那些郎君争先恐后地要做这第二个英雄救美的人。
“老师,我的错。”
“是我的主意。”
“我第一个偷听的。”
……
崔令笑了笑,转头递给叶明鉴一个眼色,叶明鉴板着脸对他们怒吼道:“一个个晚上不睡觉,很有精神啊,绕着花海跑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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