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我颠来倒去地守了七夜,最末终于把阿娘葬在了家族陵墓里。我瞧着棺椁渐渐被土掩埋,他们在坟前竖起一块青石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优泽被我一勾,也失声哭了起来,就连阿爹也红了眼眶。只优姝一滴泪也没有流,她磐石般伫立在墓碑前,睁大眼睛怔怔望着,竟像是痴了。
今年春闱放榜的日子到了。去年放榜,我本打定主意要在人群里好好挤一挤,看看枕壶考得如何,却有人提前几日便眼巴巴向我透了枕壶的成绩,连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都告诉了我,闹得我老大没意思。今年的春闱照理与我无关,我却忍不住,怀着复杂的心情想要知道巫端臣的成绩。这一回,没人来我跟前讨好了,我却也不想去挤,只向枕壶道:“你今儿出门留心下,谁中了状元,那巫端臣考上否。”
他方出了门,我便摸了本传奇册子来看。看到书中的小姑娘所托非人,被丈夫抛弃,心情很是郁结,往后翻了翻,确定那做丈夫的日后得了报应,才宽了心。这时枕壶竟又推开进来了,笑吟吟看着我,我将书一搁,问:“放了榜了?状元是谁?巫端臣考上了吗?”枕壶笑道:“我可以用一句话回答你这三个问题。”我跺脚道:“我的祖宗,卖什么关子!”枕壶道:“巫端臣中了状元。”
我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跌坐在榻上,扶了额头道:“你再说一遍。”枕壶挨着我坐了,道:“巫端臣中了状元。”我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只喃喃道:“白梅可该开心了。”枕壶敛了笑道:“我听说,殿试时,陛下可是对巫端臣赞不绝口。他最多外放历练几年,终究是要做京官的。祁白梅待如何?她的身份日日夜夜待在天子脚下可不安全。”
☆、【章六问翠】17
我这席话说完,兀自捂了脸呜呜大哭。优姝被我毫不手软地扇了一巴掌,左脸颊上登时浮起深红。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淡漠地瞅了我一阵,忽道:“你什么时候哭完了,咱们谈谈。”我听了这话,便止了泪水,用帕子揩了揩脸,屈起手指悄悄桌面,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罢。”
优姝道:“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你莫要管我。”我冷笑道:“你当我乐意管你?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不过是阿娘临终前叫我看顾着你们,我瞧在阿娘的份上多添一片心。”优姝骤然红了眼眶道:“你竟拿阿娘来压我?”我听了难过,便道:“我怎么敢拿阿娘来压你。人家叫我一声大小姐,那是客气,谁不知道府里真正管事的是你?阿娘从来就偏疼你些,当初不也是决定把我送上生罚山?我那时候四岁,凄风苦雨地爬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时候,你在哪里享福?”
我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勉强忍住抽噎才续道:“方才我和你说那些话,哪一句不是为了你好?你若跟巫端臣有了私,是打算去做平妻还是当妾?人家铁板钉钉有位原配结发夫人在那儿,任她再糟糠,即便她死了,你也不过混个续弦。你什么人挑不得,偏偏挑了他?”我见她神色有些缓和,忙放柔了声调道:“二妹,你同阿姐仔细说,你不是颇喜爱郁蓝生吗?还眼巴巴执了他画的扇面。你只要同我说一句,阿姐便替你做主,去郁蓝生那儿说亲,绝不至堕了声名。”
她斜着眼睛怪异地望我半晌,竟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完了又显出极度的凄苦,道:“阿姐,你心里眼里,真是心心念念只一个沈枕壶。”长叹一声,道:“蓝生公子喜欢你,你晓得吗?你春天里结了婚,他其后便与程相国家那位订了亲。他当初替我画那幅扇面,说到底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见我目瞪口呆,微微一笑道:“那扇面你替我求来,后也是你把它撕了,从头到尾缘分都是你的。”
我没料到个中竟有如此关节,怔怔呆了呆,又勉强道:“你总不能在郁蓝生这里伤了心,便胡乱找旁的人。”优姝笑道:“我可没胡乱找,巫端臣是阿爹替我找的。我不过是瞧着不坏罢了。”我悚然一惊,她又道:“你以生罚山优华的名义嫁了沈枕壶,我却要以相府优姝的名义嫁巫端臣了。我这就把话跟你撂下了,做平妻我不乐意,当妾我也万万不能屈就,我总得想法子让那祁白梅自己相让。我听说你和她关系不坏,不如你去当我的说客?”
我霎时浑身冰凉,她便笑道:“妹妹跟你玩笑呢。我知道你向来讲朋友义气,也向来不喜欢我。我与那祁白梅比起来,怕还是她更投你的脾气。说关心我,也不是看在骨肉里流的那点血罢了。阿娘要你看顾我,我瞧着倒也不必了。这条路是我自己乐意走,之后万人唾骂也罢,随它去。只是你千万别拿阿娘来压我了,你配么?”
我大怒道:“我当然不配,你是她的亲亲宝贝,我算什么东西。”
优姝冷笑道:“时至今日,你竟还囿在小时候那点子成见里。你道自己当初年少离家心酸,在去生罚山的路上又受了不少苦楚。可你从不想想,当初阿娘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头肉离她而去,还在风雨天里千辛万苦地爬梯,她心里不痛吗?我且告诉你,她这些年想着便痛,痛到每每你离家去生罚山,她总要病个三四日。你离了家,自然不晓得,我却是通通看在眼里。她连求你原谅的勇气也无,这么些年只憋在心里,当作自己的业障背负着。”她说到动情处,声音便哽咽了,慢慢续道:“她临终了也惦记着这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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