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道:“不行不行,他们家的针线还不够细。我要缕金绣牡丹和凤鸟。”他躺到我身边,手撑着头,侧着身子看我,柔声问:“翡翠绣坊呢?”我又缓缓摇头道:“也不行,老觉得他们家绣的云纹怪怪的。”他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我几句,我只是摇头。渐渐地睡意卷上来,我绷着眼睛仰头看他,打了个哈欠,流出几滴眼泪,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道:“睡吧。”
清早起来,枕壶已经下山去了。我披着外袍,蹑手蹑脚地走过外廊,欲回到自己房里去。不想刚从枕壶屋子里探出个头,便见师兄从别处拐过来,正正对上了我,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掐出水来。我吓得一个哆嗦,跳回枕壶屋里,背抵着门,手足无措,左顾右盼。
师兄敲门,道:“你出来。”
我吓得神志不清,道:“不出来。”
师兄淡淡道:“恩?”
我哭丧着脸,道:“……我马上出来。”
话毕我小心翼翼把门拉开一条缝,在缝里见到师兄一张阴沉沉的脸。吓得又合上那条缝,捂着心口踹了几声粗气,才把门拉开,垂头丧气道:“师兄,早上好。”
师兄见我衣衫不整,脸上神情愈发阴郁,让开一条路,道:“还不快去换好衣裳。”
我应了一声,飞快地从他身侧溜开,滚回自己屋里,极简地洗漱完毕,踩着小碎步,极不情愿地挪到师兄跟前。今日的天气倒还敞亮,只飘着一点薄雪,师兄坐在庭院里,任凭细雪飞舞,兀自撑起一个结界,将雪与风都挡在结界外。他指了指竹桌上一方小糕点与一盏热奶,我坐下,一边吃,一边眼巴巴看着他,想听他如何处置。
不想,我吃完了糕点,师兄也只面无表情坐着不动,不发一言;等我捧着热奶开始温吞地喝,他总算轻咳一声,开口道:“你与枕壶既有了夫妻之实,这婚事便也不能再拖了。”
我正喝着热奶,闻言大惊,被呛得咳起嗽来。师兄心平气和地等我缓过气来,我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说:“不是的,不是的。”他礼貌地皱了皱眉,我忙说:“我们没有!”师兄淡漠道:“这事儿又骗不得人,你否认也无用,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皱起鼻子,道:“我们真没有!不如你带我去见师姐,师姐会证明我清白的。”
师兄见我说得认真,不由得迟疑起来,半晌,方道:“我姑且信你。”又缓缓问:“那你可想过,与枕壶究竟该如何?”
我心里觉得怪诞,不知如何开口,只埋头喝热奶。向来与我说这些的都是师姐,在我的记忆中,师兄说的最多的便是要考我的功课,以及骂我是个“蠢材”。如今他竟与我说起这个话题,可见有些事在暗中是不同了。我思及此,不由得郑重起来,斟酌片刻,方道:“我也不晓得呢!可我无论如何是要与枕壶在一起的。”
师兄问:“不论如何?”他见我神色不变,才淡淡问:“你可知枕壶缘何不上你们家提亲?”
我怯怯摇了摇头。
师兄又问:“你与枕壶是再门当户对不过了,可知你父亲为何不想把你嫁与他?”
我再度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不妙。
师兄轻叹道:“你们是门当户对的过了头。”我神色茫然,师兄大摇其头,叹了一句“蠢材”才续道:“你父亲是丞相,枕壶父亲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你两家人联了姻,大明宫里的皇帝能高兴吗?”
我心下豁然开朗,一口饮尽热奶,怔怔坐在原地。师兄看不过,扔我一方帕子,叫我揩拭嘴角。我擦了擦嘴角,泪水夺眶而出,道:“师兄,那我们可怎么办呢?”
师兄怜悯道:“看造化罢。”他约莫是疼怜我,露出一点点罕见的温情,坐在我身边,道:“你们两家都被紧盯着,每一步俱是如履薄冰。枕壶小时候倒有建功立业的志向,愈懂事,愈流连在温柔乡里,镇日里写些诗词歌赋,他也未必快活,只能受着;等到出仕了,也只在礼部捞个闲差做做,你当是好玩吗?不过是因为皇帝忌惮他父亲,他韬光养晦,寄情山水罢了。如今他想要娶你,连我都不晓得他预备怎么做,皇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家人联姻呢?”
我神情恍惚,轻声说:“枕壶要我信他。他总有法子的。”
师兄淡道:“也是,那孩子心里很有主意。”
今日,我早早约了延顺,要去探望她。与师兄早上那席话固然捣乱了我的心神,可我总不能浸在悲苦里。既然枕壶承诺了来年春天为我披上嫁衣,我就该信他。
可我到底蓄了满腔的心事,与延顺在一起时也恹恹不痛快。她与我阿爹阿娘一般,只以为我去南国游了一趟,一个劲儿要我说见闻。我哪里说得出来?装作头痛,唉声叹气。延顺扶我到榻上歪着身子,她搬个小凳子坐在我身边。我侧着身子,笑吟吟问她:“你成亲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不怀个宝宝呀?”
“哦哟,”延顺掩唇笑骂我,“你个轻嘴薄舌的小丫头!”
我问:“成亲有意思吗?”
延顺斜我一眼,娇嗔道:“一听便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成亲这事儿,哪里能说是有意思没意思?若是没意思,莫非不成了吗?”她眼珠子一转,问我:“我听说你们府上最近提亲的人成千上万,怎么,你阿爹要把你嫁出去了?”
我皱起鼻子,道:“他想得美。”
延顺玩味道:“也是。我们阿昙心心念念着一个沈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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