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你明明知道只要我同意和周鸣鹤一块儿死,我哥哥就能活了!你别想骗我,我为了哥哥什么都能做,死又何妨?”
我无比哀怜地说:“致致,这种事我不会骗你。周鸣鹤敲碎了他腿上每一根骨头,那会有多疼啊,可是我见到庄致非的时候,他还在对我笑。周鸣鹤那样对他,你却要跟周鸣鹤一起死?”
她用手捂住脸,绝望地跪在屋顶上。这时候太阳已经全部露出来了,大梁宫沐浴在朝晖里,数百座宫殿上的琉璃瓦屋顶映射出梦幻般的金色海洋。在一片恢弘庄严的金色光芒里,我弯下腰握住她的手,她反握过来,摊开我的手掌,手掌上干涸的血迹勾勒出清晰的掌纹。我的眼泪滴下来,落到手心,铁锈般的血变得粘稠恶心,庄致致嚎啕道:“这是我哥哥的血啊!”她被击溃了,垮下身子呆坐在屋顶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这时候我见到一座马车辘辘而来,停在雪宫外,长乐宫那位侍女神情寡淡地站在马车边上高声道:“恭请春白公主!”
我换了身衣裳,洗干净手,跟在庄致致身后,执意要随她去见周鸣鹤。庄致致明目张胆地背了一柄长刀,将长发紧紧攒在脑后,穿素白色的利落单衣,不施粉黛,整个人如在清水河里涮过一般。她淡漠地向我道:“你不用跟来。”我不听,她怒道:“我叫你不要跟来!”我固执地抬起脸说:“真把我当侍女了?”她抿了抿嘴唇,说:“雪宫底下有座地下室。你进我房里,打开我梳妆台搁耳坠的匣子,里头连着一个按钮。你躲进地下室里,听外头的事情,等沈枕壶一行人来了,再出来。”
我说:“这是贪生怕死,不讲义气。”
庄致致怒道:“你一个小姑娘讲什么义气?”
我梗着脖子说:“我有追求,不行吗?”
庄致致沉默片刻道:“我此去凶险,也不知能不能活。”
我慢慢地握住她的手,道:“所以我要陪着你。我们约好了的。”
她忽笑道:“你别蒙我,我们约的可不是这个。”脸上骤然袭来一丝隐痛,飞快地摇摇头,哀声道:“我永远也救不回哥哥了,约定自然失效了。”
“那我们订一个新的约定。”我理所当然地说,“要活下来啊,致致。”
“我——”她流露出极少见的软弱,“我不知道。其实,死不死,活不活,我已经无所谓了。”低头望了望腰间的长刀,那点罕见的软弱被刀锋般的坚定取代,“我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取周鸣鹤的性命。”
她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车,不像以前装模作样要我搀着。我坐在她身侧,她挺直身子盘膝正坐,目光如炬,遥遥向前望。马车并未驶向长乐宫,而是沿着中轴线辚辚向前。中途她闭目养神,我静悄悄坐在一边,觉得她就像一柄石窟中尘封百年的宝剑,一朝被人自鞘中拔取,绽出雪粼粼的光辉。
马车最终停在了大梁宫的正殿,我张目望去,九十九层汉白玉台阶上一座金碧辉煌的正殿,象征了这个诸侯国最威严的所在,天底下能让这座正殿俯首的只有长安庙堂上那位垂十二旒的天子。寒风呼呼,她自下而上,从容洒脱如登云台,厚重的长刀斜在她腰际,衬得她有一种别样的英武动人。我是爬惯了台阶的,生罚山九百九十九层尚且不在话下,这岂能难倒我?遂垂着头故作体力不支,暗自转着眼睛四周打量,平日里文武百官朝会之所,如今竟一人也无,四下只望到黑翅膀的鸟在蓝天下翱翔,台阶下那位侍女神色漠然地肃立。
她走进空荡荡的正殿,雕金盘龙的王座上空无一人。周鸣鹤一身淡蓝色春衫,被抽了骨头般懒洋洋斜倚着盘龙的底座,伸手优哉游哉地弹着长剑,口里缓慢而清朗地唱着歌。
“长铗归来兮,国无安。”
他反反复复地唱这这一句。
庄致致静立半晌,上前道:“冷吗?”
周鸣鹤笑嘻嘻道:“有点儿。”
庄致致点头,“活该。”
周鸣鹤将长剑横在胸前,起身无可无不可地坐上王座,手肘撑在扶手上,露出孩子般顽劣的笑容,问:“你是来陪我死的吗?”
“我是来杀你的。”
周鸣鹤礼貌地问:“公主,你不救世子了吗?”
“你敲断了他的腿。”
周鸣鹤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敲断他的腿,他跑了怎么办?他跑了,你就不会跟我一起殉情了。我无可奈何。——倒是公主你,他腿断了,你就不打算救他了?这点兄妹情也不过尔尔嘛。”
“他死了。”庄致致极轻极轻地说。
周鸣鹤脱口而出道:“什么?”
“他知道我要为他死,所以先离开我了。”庄致致神情恍惚地说。“他是哥哥,可以责怪我说,致致你真不听话;可我却不能对他说,哥哥你也不听话。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周鸣鹤沉默地拔出剑。
庄致致淡淡道:“你去死吧。”
她如雷如电,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轻飘飘踩着丹陛腾飞而上,抡着刀柄裹挟着哀怨与痛恨砍出血淋淋的一刀。周鸣鹤不敢撄其锋芒,飞快地踏上王座闪避开去。庄致致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刀;周鸣鹤蹬着王座的扶手一跃跳上房梁。她冷笑一声,“你躲得过吗?”话毕拔下发间一支簪子,闪电般刺去。那支黄金做的簪子上镶着一圈南海白珍珠,此刻夺命般直刺周鸣鹤的眉心;周鸣鹤大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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