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师兄这盆灰扑扑的花,经不住一笑,道:“这花还不开呢?”
师姐眼神扫过来,懒洋洋道:“大约到我死了也不会开。我认识兰图起他就抱着这玩意儿,早些年还搂着它单手打架呢!也亏得他本事够,没被这盆花给坑死。我跟兰图说,这花若是开了,准从花苞里跳出个小姑娘来,感念你这些年的精诚,哭天喊地要给你做老婆。”
我幻想了一下这个场景,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延顺肚里孩子九个月了,整个将军府如临大敌,一走一动都围着十余个丫鬟婆子,三四个稳婆被请到府上随时待命。
我是极少数的还能同她坐到一块儿说话的人,旁的人都被老婆子用严厉的眼神吓开了。延顺嫌无聊,拽着我死也不肯撒手。横竖府里也没什么事儿,我遂吩咐丫鬟去取了我的衣物来,在延顺府上住下了。
她近来有些慌,生怕自己生孩子时有什么意外,一天到晚就拉着我的手同我说她道听途说来的可怕故事。说到动情处痛哭流涕,道:“阿昙,我怕是要死了。都怪范呆子,全是他的错!我、我、我要是死了,你别忘了我。”
我又气又笑,道:“皇后娘娘生了你,又生了延平,她死了没有?”
延顺颤巍巍道:“我自然比不上母后——阿昙,我我我,我死之后,你好好替我照顾那孩子,别让他受人欺侮。”
我笑她紧张过头,又气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遂派人给宫里皇后娘娘送了信。皇后娘娘本来就惦记着,把我这信一看,赶忙摆起凤驾,风风火火来到将军府上,同延顺母女两个手握手对泣长久。我在帘子外头看她俩身影一动不动,不由得好笑。
皇后这一番开导,总算是疏通了延顺的心结。我替她欢喜之下,又替自己忧愁起来。我往后若是怀了孩子,没有阿娘的开导,得傻成什么样子呢?——万幸我有师姐。
在将军府上又住了一周,延顺大腹便便,动也懒得动,每日黄昏我遂自己上花园子里溜达。府上小丫鬟知我不喜她们叨扰,纷纷侍立在花园子外头,任我恣意游玩。
三月中旬一个傍晚,我手把着花锄挖土,一面拭去额头的汗。忽见一小丫鬟跌跌撞撞闯到我跟前,张口也冒不出一句话来。
我调笑道:“怎么了?被什么人欺负了不成?外头那些小混混的‘欺负’可做不得数。”
那小丫鬟泪水却滚滚下来了,道:“沈夫人,外头来人说我们范将军被俘虏了——我该怎么办!我们怎么跟公主说呢!”
☆、【章七举烽】21
我闻言大骇,扶住手上花锄,勉强站稳了,咬着牙道:“还‘怎么跟公主说’!傻子,当然是什么也不要说,想害死你们公主不成?你敢跟她吐一个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匆匆忙忙搁下锄头,净了手,厉声道:“报信的人呢?带我去见他!”
那小丫鬟被我这一嗓子吼得六神无主,颤巍巍、怯生生地向门厅一指,带着哭腔道:“约好了挑青菜来的卢老爷子同我们说的,长安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我提着裙角匆忙赶到门厅,便见得那花白胡子、头戴斗笠的卢老爷子正叉开腿坐在丫鬟小厮中间,忧心忡忡道:“依我看,你们府上的少爷这一回只怕凶多吉少。老爷子我有个远房亲戚是闻喜人,仗一开始打就南逃到长安投奔我来了。听老爷子那房亲戚说,那安国的世子足足有十尺高,最喜欢的是生吃人肉。范将军落到他手上,可怎生是好!”
丫鬟小厮没见识,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个丫鬟是府上的家养奴才,自幼服侍范可与的,把这话一听,急得跳脚,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厉声森然道:“空口白舌说什么来吓唬人呢?”站到那卢老爷子跟前,冷笑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将军府是你能来搞三搞四的么?青菜既然送到呢,你且回去罢!”
卢老爷子被我这一声喝得冷汗涔涔,取下斗笠扇风,跪地道:“这位小姐,小的真没胡说!外头长安城都传遍了,若不是真事,谁敢咒范将军不成?”
我心烦意乱,只向身边小厮道:“拖他出去。”又转向小丫鬟道:“你赶紧去我府上,把沈安乐给我叫过来。”
卢老爷子被两个小厮惶惶然拖出了府,我坐在门厅里,手扶着额头,静等着沈安乐。沈安乐没等来,把卢老爷子拖出去那两小厮却哈腰到我跟前来邀功,赔笑道:“沈夫人,那老头子竟胆敢在您跟前调三弄四,小的们好好教训了他一下,叫他长了点记性。”
我听了这话,一巴掌甩出去,正反各自掴了他们一脸,拍桌子道:“我叫你们把他拖出去,可没叫你们揍他!”
他俩捂着脸还狡辩道:“小的们只是轻轻教训一下,绝不至于闹出人命来,污了府上声名。”
“还说!还说!”我冷笑道。“我问你们,老爷子挑来的那一担子青菜,你们给钱没有?”
他俩对视一眼,才讷讷开口道:“给、给了。”
我顺手捏起茶杯往地上一掼,白瓷盏哗啦摔了个粉碎,我再问:“给了没有?”
两人扑通一声跪下,道:“小的们赶紧去给、赶紧去给!”
我手扶了额头歪坐,只觉万事糟心,精疲力竭。眼看着这两个奴才还跪在我跟前不肯起来,忍不住又来了气,训斥道:“还不快去!”
两人这才磕头,屁滚尿流地出去了。小丫鬟扫走了地上的碎瓷片,又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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