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壶苦笑道:“我如今还能商量什么?范将军心里有些忐忑,便来同我说一说。我是他的朋友,自然该宽慰他,是不是?这些事又不能同延顺说,平白坏了她的心情。”我觉得这倒是个理,便也不再追问,只笑眯眯挽了枕壶在湖边转圈。
秋天的最后一个月,凛冬肃杀的寒气已经提前杀到了长安城。街上悬铃木已经秃了,只留下一根根青白的枝干去刺蔚蓝色的天。我早早便披了裘氅,如今步行在街道上,倒也不觉冷。前些天庄致致从大老远的衡国给我送来了一些珍贵的嵩皋木,据说冬天烧这木头能烧得满室清幽,如茶香袅袅。枕壶见我欢天喜地,嗤笑道:“怎么她做了衡王,还痴迷着这等小物小件?”我道:“你是嫉妒致致待我好,我才懒得理你。”枕壶被点破了心事,摇着纸扇转身去了。
我一思量,便记起了生罚山上师兄那盆花。那盆花能这么些年不开放,定不是等闲什么花了,却不知它能不能熬过严寒的冬季,师兄既然出了远门,我得替他好好照看花儿才是,冻得蔫耷耷也不好。主意既定,我便同枕壶说了,自行上生罚山去。
师兄师姐在离去前封了山,我此次上山,却见封山大阵自解了。当下一怔,捏了个诀飞快地登上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兴冲冲来到了竹木屋前。院落里,大红锦衣的女子拎着个小包袱,倚了篱笆娇声道:“兰图,你在里面折腾完没有?”素白衣服的男子轻飘飘推门而出,道:“没有。”
我脑子里一时百花齐放,只哭道:“师姐!师兄!”
☆、【章七举烽】04
师兄抬起脸来,对我轻轻点一点头。师姐转身,喜极道:“阿昙,快来!”我跌跌撞撞过去搂住她的脖子,一时情动,痛哭失声。师姐一面抚我的背,一面笑道:“几岁了?都嫁了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我亦只是一时难掩喜悦,哭了几声便好了,当即止了泪水,用衣袖揩拭干净了,破涕为笑道:“刚回来?”师姐道:“正是呢,我还没坐下歇息,便见你来了。”她把我上下一打量,莞尔道:“阿昙,你是不是长高了?”
师兄淡淡道:“我瞧着没有。”
师姐向我道:“你师兄的话不作数。你长高了,是不是?”
我难为情道:“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长高。”又喜道:“嫩嫩倒长高不少,也瘦了不少,如今像竹条儿似的拼命往上抽。”师姐搁下小包袱,百无聊赖地倚着石凳子坐了,道:“那小子想我不想?”我道:“成天想,梦里都唤阿娘呢!”师姐悲戚地叹了口气,竟不发一言。师兄轻道:“深鹂。”师姐道:“你不用说,我晓得。我只是眼睁睁瞧着自己儿子愈长愈像鹿白荻,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打量她这情状,心知这一路往大雪山去,恐怕不太顺遂,便故作未闻,只笑嘻嘻向师兄道:“师兄,我今儿是来看你那花的,不想你回来了。”师兄道:“知道来看我的花,还算你有点良心。”我探进竹木屋子,道:“这么久不住人,积了不少灰。我来扫一扫。”师兄道:“也好。”我又道:“师兄,你快把枕壶和嫩嫩叫上来。”师兄入了书房,随意抽一张绵纸,我忙替他研了墨。他写完,折了几折,轻轻吹一口气,绵纸便径自化作了纸鹤形状,拍拍翅膀飞出了窗外。
师兄甩甩手,淡道:“到底是离家久了,连墨也涩了起来。”
当下,我三人便卷帘扫地,在屋子角落里洒清水。师兄抱了他那盆花,挪到院子里向阳处。师姐抱怨说我真不该来,我若是不来,这些活儿她便通通甩给师兄去做;我既来了,拿起笤帚干劲十足,她这个做师姐的也没脸闲着了。我提醒道:“师姐,你也是师兄的师姐呢。”师姐愣了愣,摆手道:“这不算。”
待我们安排了桌椅,枕壶便拎了嫩嫩上山了。嫩嫩扭到师姐怀里痛哭一场,枕壶被师兄耳提面命说了好久,如此都不提。便说入了夜,皓月皎洁,我为众人各自斟了一盏桂花酿,再倚了师姐坐下。师姐低头嗅了嗅,笑道:“八月,极北处只温泉边开桂花,兰图寻着香走了好远才找到那几株淡粉轻黄的桂花树,还念叨你的酒呢。”师兄道:“胡说。”师姐指了他笑道:“你嘴上不念叨,心里可没忘。那些天你见了酒肆便张望,是不是?你这点心思别指望瞒过我。”
师兄自饮了,不搭理她。我五人在月下闲话,枕壶说话最有条理,便将这些日子长安城种种都说了,当然着重提了祁拘幽闹婚礼那档子事。师姐冷笑道:“她还真是出息,当初我的婚礼不敢闹,如今千里迢迢赶过来欺负小辈。”师兄若有所思道:“怪道我觉出九转伏魔阵方位动了,却原来如此。”又向嫩嫩道:“你与她那十剑,耍给我瞧瞧。”
嫩嫩小脸刷白,低声道:“不用了罢?”师姐笑道:“耍给阿娘舅舅看看呗?你如今打不过她,也不丢人。”嫩嫩求助般望我一眼,我心知他最怕的便是演示最后赌命的一剑,便打圆场道:“那祁拘幽刺来刺去,刷刷刷的,嫩嫩哪里还记得了?”师兄蹙眉道:“你记不得,是你本事差,剑术没浑融。”嫩嫩抢着道:“我本事也不好,没浑融,记不得了。”师兄罕见地被噎了噎,半晌没说出话来。师姐叹气道:“嫩嫩,你可做了什么对不住阿娘舅舅的事情?”嫩嫩梗着脖子道:“没有!”
师兄转过脸向枕壶道:“怎么回事?”枕壶略一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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