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他缓缓站起来走到最前面,开口道:“昨晚……”那声音嘶哑的仿佛在拉锯,他连忙闭上嘴低头咳了一下,才继续道:“昨晚北大营一片火光,形势很紧急,我将想尽办法将全校师生安全疏散,而我自己,则会是最后一人。”
黎嘉骏听到这个话,她本以为自己会有脑中嗡一声什么的,可是没有,她知道自己心底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只是觉得眼前黑乎乎的,却不至于晕过去,她急促的呼吸两声,强忍住冲鼻而上的酸意,强撑着不晕过去,一旁许梦媛再次扶住了她,一手环着她的后背,轻柔的拍着,表情担忧。
“解主任,你来负责吧,把开学后所有学生上交的伙食费,都发还给他们,时间有限,请各位同僚帮忙发放,我们将尽快了解最新的信息,商讨下一步行为。我知道许多同学家就在市内,或者有父兄在北大营,请你们冷静下来,坚强起来,不要冲动行事,与我们一起在学校,不要让你的老师,同学,和家人担心。我再重申一遍,不管你们有多么焦急,难过,也请不要冲动,这,可能是我作为校长,给你们的最后一个要求了。”
压抑的哭声从四面传来,悲痛的气息弥漫着,黎嘉骏只觉得校长的话就是对自己说的,但有很多人也同样强自镇定了下来,大家排着队在主席台边领取返还的伙食费,有几个人领取后,抱着信封痛哭失声。
领完钱,校长示意会计主任解御风敞着会计处的金库铁柜门,昭示存款已空,他还开玩笑说:“这下没人能向我宁某人借款了……校外的想抢也可以歇了。”
大家各自被带回寝室拿了水壶和饭盒等必需品,女生们组成一个大队集体行动,先到食堂吃了饭,然后被安排到图书馆,也有一部分男学生被带到图书馆,他们都一副好运的表情,各自找了书翻看,看不看得进是一回事,至少有事儿做。
黎嘉骏很想申请回去,但是现在没车没交通工具,她知道凭她两条肉腿,可能走着走着就牺牲了,只能逼自己看着书,背着上节课先生安排的课业,每当枪声停歇一会,就有人心思活络的抬头张望,但没一会儿,枪声却又会想起,让一群人失望的低下头去。
这样断断续续的折磨中,天就黑了,学校不放心,依旧让女学生各自带了铺盖到体育馆集体睡了,校工隔几个位子就点了个暖炉,好歹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折磨人,枪声已经越来越稀疏,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疲倦和空虚,在炉子的噼啪声和远处的枪声中,又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醒来的学生们都探耳朵听着,许久不闻一丝枪响,又是欣喜又是不安的对视着,被金女士再次集体带到大礼堂,那儿,教工已经少了很多,短短一夜,宁恩承仿佛苍老了,他等了所有人到齐,沉默了很久很久,下面两千多双眼睛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有,最多的,就是害怕,和信任。
他轻轻的咳了一下,开口,依旧嘶哑:“昨日……沈阳被日军,全部占领了。”
礼堂里寂静了一会儿,忽然轰的一声,学生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大多只是发出惊讶的声调,连愤怒和质疑都还没有,等到质疑声慢慢攀升时,校长极度疲惫的按了按手,又让众人强自平静了下来。
“同学们,值此国难当头,暂别已是必然,我有一言敬赠诸君……”宁承恩深吸一口气,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最后竟然泣不成声,他掩过脸摆摆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保重!”
校长带头,整个礼堂仿佛追悼会一般,哭声震天,两天的担惊受怕,却不想一夜成了亡国奴,学生们尚未尝到被奴役的滋味,却已经被那股屈辱感攫取了心神,他们茫然失措,又愤恨愁苦,以至于连平时自持的风度,都已经被摒弃到了一边,一个个跪地抱头,哭成一团。
最后还是金女士擦着眼泪出来主持,她把全校两百个女学生单独带到一个小礼堂中,向大家交代着接下来的安排,若是家在本地或有亲戚投奔的人,则可自由安排,若是外地的或无亲磕头的,则需化妆成乡下女人,由德籍教练布希教授保护着,顺着他先前探明的小道,分批次前往小河沿医学院避难,因为小河沿医学院是英国人开办的学术机关,日寇尚不敢招惹,而早在昨晚,校长便已电话同医学院的高墨泉院长商谈妥帖。
至于男学生,由于数量众多不好安排,暂时继续留在学校中酌情安排。
之后的路,就见仁见智了。
黎嘉骏等几个家在沈阳的自然不用选,所有女生回到寝室开始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太显眼自然不可取,所以大家都尽量拿一些必需品,许梦媛是山东姑娘,她父亲是来回跑商的,恰巧开学后回了山东,却不想遭遇这样的事情,理着理着,就哭了起来。
又是不舍,又是惶惑,黎嘉骏都忍不住了,两个人抱头痛哭,可谁都没说有缘再见的话,只是相互凝视着,互赠了地址和一些礼物,便因时间紧迫,被金女士催促着分开了。
其实距离九一八,才仅仅两天。
距离那场梦幻一般的盛大婚礼,也才半个多月。
天气尚未突然的寒凉,可踏出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整个沈阳,都已经萧索,和枯萎了。
黎嘉骏提着小包,口袋里还塞着尚未放好的伙食费,她拢了拢围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那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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