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巨大的哐当声,心头一跳,跑出去一看,就见着苏泽深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一个身影在空中飘荡。
身子先后退了几步,再仔细一看,发觉是一个人,只是灯光昏暗,窗外的雾不断涌入,将人的影遮掩,风吹,人动,就像人在空中悬浮。
再走近几步,发现这个人正是苏梁浅。
她的衣服一向宽大,深黑色,如今悬在半空中,衣服被风吹得鼓起,衣衫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她的脖颈上一根绳子正在紧绷,一头连着她,一头连着天花板上的灯吊索。
“怎么可能有绳子?”冉竹失声尖叫。
这间房子被他们仔细检查过,连黑板上那个小小的兰都被发现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一根绳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根绳子是后来被放进来的。
就在他们聚在隔壁讨论之时,苏梁浅用这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风还在吹,雾不断从窗外涌入,苏梁浅显得越发诡异,像是踏雾而来,然而她的脸青紫,嘴因为脖子的挤压长得大大的,眼珠突出,像是要掉落。
“先放下来。”宋随川扒开了一众围观的人,走近,想将苏梁浅抱下来。
她的脚离地不过几厘米,凳子被踢翻在一侧。
“不要动她!”苏泽深回了神,站起来,缓缓走过来,他的步子沉重却坚定,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只有深深的黑暗。
手刚一碰到苏梁浅的身子,鼓鼓的衣服下就有动静,苏泽深没有注意到,方青时却警惕了起来,瞪大眼,仔细查看。
“噶!”黑鸟从苏梁浅的衣飞出,成群结队,扑闪翅膀,掉落一地黑色羽毛,在狭窄的房间里叫声凄厉,盘旋不下。
苏泽深被撞翻在地,一双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过妹妹的身影。
但是苏梁浅脖子上的绳子却自动断了,一阵灰尘起,苏梁浅掉落地上,身子软软向后倒去,一双大眼望向水渍斑斑的天花板。
她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上扬,变作了微笑的样子。
黑鸟的被人追赶,扑杀,最后要么掉落地面,要么飞出了窗外。
方青时看着一地的羽毛与尸体,身上的血腥气越发浓烈,自己像是从血海中走出,但只是眨眼,黑鸟就消失不见,羽毛像是轻烟,在风中消散。
一教室的寂静。
苏泽深抱着妹妹,没有言语,也没有眼泪,只是一双抱住尸体的手已经青筋凸显。
最后青筋也消失了,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妹妹的脸,将她的眼睛阖上,定定看了片刻,最后亲了上去。
这个吻,轻的像片羽毛。
接吻的人的心情却重得像是巨石。
有多少情感不能为人所理解,只能压抑,像是岩浆在地底翻滚了千年,有朝一日剖开了坚硬地表,才发现平静下的汹涌,只是岩浆不能外露,一旦接触空气,就会凝结成石头。
你能明白一颗石头的内心吗?
外表坚硬冷漠,内心却是熊熊大火。
我是石头,我只能燃烧,直到生命尽头。
不要靠近我,不要与我一起坠入幽深地底。
可是你我已经相遇,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能往前走,哪怕千山万水皆是阻拦。
一滴眼泪掉在了苏梁浅的脸上,只是她已经不能再醒来。
☆、第十六章罪恶之爱
“哥哥,妈妈会死吗?”五岁的苏梁浅手上抱着个布娃娃,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哥哥,声音稚嫩。
“不会,小浅,妈妈不会。”苏泽深将妹妹抱进了怀里,他的手还很小,肩膀还很狭窄,但是对于五岁的苏梁浅来说,这就是她的世界。
这个世界脆弱,单薄,受不得一点风雨,同时,这个世界也稳固,踏实,可以抵挡世界的一切。
只要哥哥在,世界就不会垮。
她就可以入睡。
夜,很深。
天空像是张老人的脸,冷漠,生硬,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阴云,层层叠叠。
苏梁浅睡着了,她的头垂在哥哥的肩膀上,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
苏泽深也坐在地上,手搂着妹妹的肩,防止她滑下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空旷。
这是医院的走廊,这也是深秋的夜晚。
医护人员走了过来,声音中有惊讶,“这是谁家的小孩子,怎么在地上坐着?”
旁边有人回答,“重症监护室那个女人的儿女,还在抢救呢!”
护士又开口,“小弟弟你要不要去椅子上坐。”
苏泽深不开口,只是摇头,然后低下了头,将妹妹下滑的身子往上拉了拉,又圈进自己的怀里。
“地上很冷呢!”护士弯下了腰,声音越发温柔。
苏泽深连头也没有抬,只是一直盯着光滑的地面,看着瓷砖映出自己的脸,冷漠生硬一如今天的夜色。
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最后护士讪笑着,站直了身子,走了。
脚步声在走廊一路回荡,最后消失,有交谈声零零碎碎传来,“那个女人的丈夫呢?”
“前天那个死在医院的人就是他爸。”
“那两个孩子岂不是……”话没有说完,感慨代替了一切。
苏泽深抬起了头,望着她们离开的地方,一片空荡,只有白色的瓷砖,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地板,像是入了梦中的世界,一切都是恍惚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要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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