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嫩,像菱角里藏的肉,白得那样不真实。
“四姑娘?可是有哪里不痛快?”坐在她身边的人急切唤道,又将她举在半空的手给握到了掌中,“阿远?阿远?”
俞眉远愣愣地望向床边的人。
多久没听到有人叫自己“四姑娘”了?还有这一声“阿远”……
死过一场,她没踏黄泉路,没饮孟婆汤,这是到了哪里?
……
俞眉远抬头,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脑海里全是杂乱无章的片段,像走马灯上的影子,一轮轮转过,没有终点。
她只记得自己死的那一天,兆京下着同样大的雪。
细白的雪将整个京城淹没成一处冰冷的雪国,挺翘而出的屋檐勾飞如凤翼,梁下朱红的灯笼,是那个白雪世界中一点刺眼的殷红。冷,即使是生起烈烈炭火,都遮挡不住满屋寒冷,那冷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如同屋檐上挂下的冰棱结在了心尖。
那么冷的天,她只穿一件素白的大袖棉袍,宽大的袍子束在腰间,松得像是披在一具骷髅上,可她竟不觉得得冷。毒/药耗尽了她的精血,掏空了她的身体。她的感知早就麻木,连痛觉都没有了,何况是区区寒冷。
与魏眠曦十二载夫妻,她知道这个男人迷人的脸孔下有颗绝情到底的心,可她没想过他真会对她下毒手。
果然是死人堆爬出来的男人,恩义情爱亦或生死他早都不放在眼中,除了他自己所珍爱的东西,旁人对他来说不过只有两个字——利用。
“青娆呢?我叮嘱过她好好看着你的,这死丫头又跑哪里野去了?”坐在她床边的女人朝着屋外吼起,一边又将她的肩头按下,阻止俞眉远坐起来。
青娆?
俞眉远猛地一醒。
熟悉的名字乍然入耳,让她猝不及防地痛起来。
门被人推开,卷进来一阵寒风。
“来了来了,周妈妈别催,青娆去取药了。”脆生生的童音气喘吁吁说着。
俞眉远侧脸望去,门口处进来个穿青色旧袄的小丫头,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手里的托盘朝床边走来。
她长得并不起眼,身量也瘦小,一身衣裙显然是改小的,穿在身上仍有些松垮,并不合身。
“药苦苦,我给姑娘拿了几颗蜜枣。”青娆说着将药搁到了床头小几上,目光掠过那几颗蜜枣时露出几许馋光。
真的是她记忆中的幼年青娆。
青娆跟了她整整十八年。她们同岁,青娆三岁被买来作她贴身丫环,有些懒又有些笨,心却是实实在在地向着她。
两人虽然同岁,青娆却比她要矮小。她脸颊微凹,面色青黄,像总也吃不饱似的整天嘴巴发馋。那时谁也不知道,这貌不惊人的小丫头长开之后,竟有些惊人风情。妩媚的丹凤眼、菱角似的小唇,还有水蛇细腰和鼓胀的胸,她着实有张勾人的脸和媚惑的身段。
所有人都当青娆是个狐媚子,只有俞眉远知道,这丫头永远都像初识这一年少不更事的孩子,贪馋、懒散又笨,她心里只装了一个俞眉远。
也只有青娆,会在十九岁那一年跪在她脚边,坦坦荡荡地说:“如果姑娘要我爬爷的床,要我替姑娘拴住爷的心,我就去做。如果姑娘不愿意,便打死我我也不做。”
俞眉远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死。
青娆就是这么个傻丫头。
可最后……
二十岁的青娆,推掉了俞眉远为她相看的亲事,决意这辈子都跟在俞眉远身边伺候。
那时她说:“姑娘一个人在将军府太寂寞,如果连青娆也走了,姑娘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青娆不走,不嫁人,一辈子只守着姑娘。”
可青娆还是没能陪她到死。
俞眉远嫁进将军府的第五年,青娆被他在酒宴之上赐给了手下的将领。她想尽办法,不惜与他大闹一场,都没能救下青娆。
青娆三日后就死了,被人生生折磨而亡。
“姑娘?姑娘?”清脆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响在她耳边。
俞眉远回神,发现自己被人扶起,青娆正小心地舀了药汤凑到她唇边。
她张开唇,一口饮下药汤。
“噗——”
药汤才进口,就被她尽数喷出。
苦!
又酸又涩,苦不堪言。
俞眉远咳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她已失去感知很多年,酸甜苦辣咸在她嘴里早就和白水无异,这突如其来的苦涩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小心些!”嗔怪的声音响起。
背后有人用手掌轻抚俞眉远的背,暖融透过背心传到她心中,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对她而言,不论是痛是苦是冷是热,都是件再高兴不过的事,因为这起码证明她还活着,不像上辈子,她和死人没有分别。
正怔忡着,她舌尖又尝到一丝甜蜜。
“姑娘,药苦,你吃口蜜枣再喝。”青娆往她唇里塞了颗枣。
俞眉远咋咋舌,舌尖那点甜越发浓烈,掩去了口中药汤苦涩,她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青娆小声惊呼一句:“姑娘。”
俞眉远差点咬到她的手指。
甜味入心,让俞眉远终于有了点重活的感觉。
“姑娘,喝药。”青娆收起蜜枣,复又舀勺药汤递到她唇边。
俞眉远眨巴眨巴眼,只盯着瓷碟里的蜜枣,把嘴唇抿得死紧。
青娆喂不进药,苦恼地看了眼她身后的人,又将那半颗蜜枣递到她唇边。
俞眉远便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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