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的男人见她一系列失措的举动,轻声地叫她的名字:“靖云?”然后疑惑地,顺着她呆滞的目光往门口看——
他什么也没看见,白缘山已经离开了。但他已经能隐约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他见识得多了,有些漠然的嘲弄,又有些难得的不安。
白太太的表情,她整个人的状态,让人一眼就可以感受到她内心极度的惊恐,好像她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手握生死的魔鬼。
撞到自己妻子跟情夫约会这件事丝毫没有给白缘山带来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提醒着自己的妻子:“黎容在楼上吃饭,在孩子面前,你总要有点母亲的样子。”说到这里,他才像是真正的笑了,但说出的话中却含着绝对的威严,“别让他瞧见。”
白缘山一步一步朝着包厢走,语气愈发轻松:“你想跟朋友玩儿,就去国外,痛痛快快地玩儿,玩儿够了再回来,我什么时候管过你。”
走到半路,黎容莽莽撞撞地从包厢里出来,正撞见白缘山,一时愣在了门口。
白缘山挂了电话,问:“怎么出来了?”
黎容说:“我找卫生间。”
“里头有。”
黎容的表情立刻就像是喉咙被卡住了一样,白缘山顺势推着他的背一块儿进去,装模作样地问:“你没看见?”
“……”
“为什么还没有上菜,我都要饿死了。”黎容气鼓鼓地朝白缘山抱怨了一句,这才昂着下巴冲进厕所,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十分粗鲁,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
白缘山立在外头笑,十分诚恳地说:“我的错,应该带你去吃自助餐,那个不用等。”说到底,白缘山也没什么带着人在外头吃饭的经验。
“算了,来都来了。”黎容在里头嚷,倒是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模样。
等菜都上来了,黎容才从厕所里出来,慢吞吞地往餐桌这边挪,白缘山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过来。”神态自然。
黎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略显僵硬地坐到他的旁边。
他们两个也没有真的照着二十人的标准点,随意点了五道菜,黎容是真的饿狠了,白缘山在旁边看着他说:“吃慢点儿,待会儿把胃撑坏了。”
黎容含着一口咕噜r_ou_,一边放慢速度,一边莫名地想到了李家兄弟俩,于是恶狠狠地嚼起来,三两下吞进去道:“我饿了。”简直带着点儿故意的意思。
可惜白缘山不是李湛,他顺手把菜都转到对面去,只留下一盘白灼虾,说:“先吃虾。”
二十人的桌子太大了,这一转,几乎就要看不到了。黎容眼巴巴地眺望了一会儿,转头瞪白缘山:“你干嘛?”
白缘山觉得今天的黎容很有些娇惯的意思,他不明就里。两人许久没见面,这会儿人愿意朝他撒娇耍赖,他也不去管这些,心情甚好地把袖口挽起来,拿热毛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剥。”
说着,真就亲手剥了一尾虾r_ou_,塞进黎容嘴里:“饿不着你。”
黎容不说话了,就在旁边看着白缘山给他剥虾。他动作很利索,手指修长有力,剥起虾来快得很,几乎不带停顿的,但总比黎容自己胡吃海塞来得慢。
剥了有小半盘,白缘山才把菜转回来,黎容已经过了最初的那个饿劲儿,吃饭速度回到了正常状态,白缘山便不再管他,干脆给他把剩下的虾剥完,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折腾这半天,他几乎没怎么吃。
黎容低头咬筷子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情绪。
最后父子两个剩了有小半的菜,只有那一道白灼虾吃完了。黎容望着还剩一半的烤r-u猪叹气:“要是厨娘在,这个还可以带回去煮粥。”
白缘山瞧他一眼,说:“带回去就是了。”
“你做啊?”
白缘山没应声,只管叫人打包。
黎容便拿眼睛瞅他,不确定一样,白缘山懒得理他,说:“回家。”
吃了一顿饭,父子两个相处起来总算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说来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即使有着无法消弭的冲突,对彼此的亲近依旧跟刻进骨子里一样。
回去的路上,黎容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白缘山一路开得安稳,直到把车滑进自家车库,黎容还没醒。白缘山侧身瞧了他好一会儿,下车绕到另一边去抱他。
今晚连一点月色都没有,黑得格外彻底,好在白缘山的夜间视力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比常人要敏锐得多,抱着黎容往屋里走,一点磕绊都不带有的,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开门。
黎容整个人挂在白缘山的怀里,这一点动静让他不安地蹭了一下,白缘山侧过脸去亲亲他,他便仿佛受到安抚似的,立刻又沉浸到熟悉的气息中,酣酣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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