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司恬很意外。
他依旧没有看她,悠闲地逗着鱼,声音比平时低柔了许多:“你不是急着用钱么?先拿着吧,以后宽绰了再还我。”
司恬的火气被他轻轻松松两句话给灭了。此刻的他倒是有了几分人情味,也颇为通情达理,象个温柔和蔼的邻家哥哥。
司恬心思一动,她还有一个债主,就是裴云旷。若是连着那一份,她还了债,这个月便只剩四两银子了,眼看天气转暖,她连夏衣也没准备,母亲的夏衣早已典当,也要置办新的,她还要吃药,四两银子,真的是很紧。那就先还了裴云旷的三两银子,商雨的,下月再还。反正他也把她当是个贪财的人了,既然担了这个虚名,索性就坐实了。
她有点赌气地说: “那好,我下月再还你。”
商雨手一挥,撒完了鱼食,抬起眼帘微微一笑:“不急,不急,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还也没关系。”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是因为打赌赢了三两银子,所以心情很好么?
司恬气鼓鼓地看着他,神色很坚决地对着他表白:“我一定会还的。”
商雨在阳光下微微眯眼,点头道:“好,你别忘了。”
司恬正色道:“我才不会忘。”
商雨突然抿唇一笑。看惯了他的天寒地冻,突然春暖花开,她还真是不习惯。说不出那里别捏,反正他一笑,她隐约觉得有点不自在,匆匆出了青龙院,她拿着三两银子去找邵培。
修庐里,邵培正在煮茶,新茶绿如碧玉,一注滚水便翩然若舞,香气四溢。袅袅水气中,邵培的面容带着些隐忍的寂寥,让人望而却步,却又想要上前拨云见月,撩开那份孤寂。
司恬站在门口低声叫了声“师父”。
邵培抬头问道:“有事么?”
司恬有点不好意思:“上个月我借了裴公子三两银子,这是他的荷包,请师父见到他代为转还。”
邵培抬起眼帘,道:“裴云旷?你什么时候碰见他的?”
“就是上月,在石阶上。他说是师父的朋友。让我将银子还给师父即可。”
邵培倒了一盏茶,淡淡说道:“这个,你以后见到他,亲自还他吧。我琐事杂多,恐记不住这事,万一忘了,倒显得你有借无还。”
司恬只好说了声“好”,又万分不好意思地要请一个时辰的假,下山看看母亲。
邵培颔首道:“我忘了交代,发了月银,你们就有半天的假期,可去做些私事,以后不必特意来向我告假。”
司恬十分感激,对邵培又多了几分好感,他真是很通情达理,整个七势门,就商雨难缠。
非礼
回到杨婶家,母亲的病依旧毫无起色,听杨婶说她这个月又吐了两次血。司恬揪心的担忧着,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强颜欢笑地逗着母亲,说自己红运当头,以后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她在母亲膝前故意撒娇,俨然一切都是从前。席冉的心情很好,问起七势门这一个月的日子,司恬说的极是轻松悠闲,不过是背背书而已。
席冉放了心,笑道:“别的我不敢说,背书这事可难不倒我家阿恬。”
“是啊,师父又请了一位苏姐来教我们医理,说不定以后我就能为娘开药方呢。”
“是么?七势门可真是奇怪,为何这样?”席冉有点担心起来,她觉得天上掉馅饼的事十有八九就是陷阱圈套,医馆里招学徒可都是不发工钱的,往往学徒还要孝敬师父才是。
司恬见母亲多心起来,也不敢多说,赶紧扯开了话题。日近黄昏,她动身回返,站在天梯上,七势门的山门飘渺虚幻,她有一种前途渺茫,吉凶未卜的感觉。为七势门效命三年,惟命是从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母亲,她只希望三年之后拿着那一千两银子,治好母亲的病,再买一座宅院,和母亲安宁度日。
爬上山门,正是晚霞蒸蔚,西天如锦时分。她歇息了一会儿,站在山门外极目远眺,云海艳丽幻变,苍穹辽阔高远,让人情不自禁地地心生豁达。
她缓缓长吸清冽的空气,涤荡心扉间缠绕着的尘世烦忧,其实说白了,她的烦忧就是一个“钱”字。她并不是贪财之人,万贯家财沦于他手,她也未曾惋惜半分。可是眼下母亲的病却是需要无数的银子来养。钱财本是身外物,可是人又为何偏偏为身外物所困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心不自由,身子也不自由。她缓缓叹息,步上最后一级台阶。
山门紧闭,她敲了敲挂在树上的铜铃,片刻之后,海力跑来为她开了山门。
她笑着道谢。海力憨厚地笑了笑:“司恬你太客气了。”
翌日上午,苏姐让客婶开了药房的门,开始一味药一味药的讲解,司恬发现,她并未将药柜里的每一格打开,她挑着讲的都是一些有毒性的药。她虽然奇怪却不便多问,只是仔细地听着记着。
白日,苏姐领她们在药房里讲解各种药性,到了晚上,她又布置一道奇怪的任务,便是让司恬和林西燕运用红袖添香这一招式将粉末均匀撒在一张木盘上。司恬并不解其意,只照着她的话去做,练了半个月才勉强让苏姐满意,并叮嘱她要经常练习,要将粉末在木盘上撒到极至的均匀。
闲暇时,司恬常常思量邵培收徒的用意,却百思不得其解。还好有他一番话垫底,说不会让她们去做杀人放火之事,让她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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