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说,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了死亡。”
覃桦打断他:“外公只是破了头,和我一样,缝两针就没事了。”
“我知道,我是在说,你哭的事情。”傅延遇转头看她,“如果你真的接触过死亡,你会明白,在死生前,无大事。”
覃桦擦了泪水,也扭头看他:“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傅延遇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立刻顺话说:“小林一茶,你喜欢绯句?”
覃桦摇摇头,说:“不喜欢。我家不大好……有段时间我受不了了,不想回家,就去图书馆看书,专挑那些惨兮兮的书看。名人传里看名人各种倒霉,我就笑,想名人怎么了,有的都是身后名,生前连住个茅屋还被风卷了草。这小林一茶尤其倒霉,居然也能活到六十五岁。我就想,他们都可以,我也可以啊,或许以后我也成为了流芳百世的名人了,我这原生家庭的事还能成为后世学生写作的题材,夸我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什么的。哪怕成为一个恶人了,大概也能找到开脱的理由吧。”
覃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是,那对我来说是很以后的事了。十八上大学,也还有五六年的光阴,我怕自己熬不过,就找鸡汤文看。诸如感谢逆境这些,直到我看到小林一茶的绯句,我才知道,有很多的事,是过不去的。那些自己和自己释怀的话,大概是处于很一种很安逸的环境的人才写得出来的吧。”
“嗯。”傅延遇轻轻应道。
聊天有了回应,覃桦忽然有种被鼓舞了的雀跃感,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好好听她讲一段话,现下,有了对象,覃桦巴不得一下子吐干净。
“死生前无大事,这句话说得很棒,但我还未亲历过死亡,我还是活着的。活着的人就是要与活着的人、事计较,只是会对活着这件事多一份感激而已。又或者,的确有人能放好心态,看轻别的事,但我很俗,我还做不到。”覃桦说,“我其实特别小心眼,谁好谁不好我都记着呢,可是记到后来,我自己也累了,我觉得没意思,大家都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慢慢就不记了,那些不好的人太多了,我的恨也太多了,如果都记挂着,仇恨最先会把我毁了,我不要因为我讨厌的人扭曲了我自己的性格和人生。凭什么?他们已经毁了我一段人生,我不会让他们更加得意。”
她顿了顿,盯着门诊室的大门:“可有些人,我永远都释怀不了。”
覃桦没有看傅延遇,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后,她心里也顺畅了不少。
从初中到高中,班级里的同学们嘲笑她,说她胖子,骂她是猪,对她校园暴力,这些事,覃桦一件都没忘,也忘不了。可是她不恨,因为没有精力去恨。覃桦把她所有的恨都给了覃父和覃母,她的亲生父母。
陆冯生说的没错,覃桦是个很拧巴的性格。在小学五年级之前,她受到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学得是民族英雄的故事,从小就知道捡到钱应该交给警察叔叔。小学五年级后,她接触到的是暴力,冷暴力,血腥,明白了嘲笑和不平等。
两种经历所塑造出的人格在覃桦的身体里痛苦地撕扯着,经常是坏心思的占了上风,可等到受了欺负后,知道求救无门,她只能让好心思的那位给自己灌鸡汤,一遍一遍想起从前外公外婆教的东西,告诉自己,要忍耐。
覃桦咬着牙关,无人可诉,只能看书给自己的阴郁疏通管道。
可多好,到底覃桦还没有变坏,她只是拧巴了些,不大讨人喜欢而已。
傅延遇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覃桦放在膝盖上的手。覃桦吓了一跳,甫一转头看到了傅延遇温柔的神色。
“这世界的能量都是守恒的,你感知到了多大的恶意,就会有多大的善意等待你。你有很好的外公和外婆,不是吗?”
覃桦喃喃道:“这话说得很鸡汤啊。”
“是很鸡汤。”傅延遇轻笑,伸手揉了揉覃桦的头发,说,“但鸡汤也很养人啊。我回头给你和导师点两份天麻炖白鸽,听说补脑最佳。”
“白鸽……不是□□?”
“有区别?反正都是鸟禽。”
门诊室的门开了,外公在最前头走出来,覃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外公似乎在和她赌气,不愿她碰自己,一直扭着身子。他们身后传来外婆和医生的对话,打听着些禁忌注意事项。
覃桦和傅延遇忙站了起来,外公看到外孙女和学生,神色缓和了许多,指着身后的外婆,说:“家里老婆子就是多事,怎么还把你叫来了?”
问完话,刚出门的外婆闻言白了他一眼,说:“就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对付得了阿莫他们?阿莫现在发起疯来理智都没有,随手一推就让你摔了个大洞,再推几次还得了?”
覃母紧张地说:“爸爸,妈妈,你们还要做什么?”
“做什么?”外公当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当真要和这种人过一辈子?”
覃母挨了外公一吼,条件反射,缩头,把手缩近衣袖里,畏畏缩缩地看着外公。
外婆怔了半晌,眼眶又红了。
覃母嗫嚅道:“可是,我离开了阿莫,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我又是这个年纪了,住在父母家里不像话。”
外婆拿手戳她脑门:“有什么不像话的?我和你爸成天和古人打交道也不觉得中年离婚,住娘家是件不像话的事情。当初是谁寄给我和你爸一盒《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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