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浅淡黑气,在紫衣公子身上游走了一遭之后,重新回到黑衣公子掌间。
这一刻,黑衣公子的黑眸越发深黑,而紫衣公子神情不改。
“青曜剑所伤……是拂灵洞的那位?”
紫衣公子只淡淡一笑,道:“他那位徒儿之死毕竟和我有关,对我有怨气也实属正常。”
他避重就轻,黑衣公子虽然看破,却也不愿说破,转而问道:“阁下可知我为何约在此地?”
闻言,紫衣公子脸上的笑容淡去三分。
从收到传讯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黑衣公子的眼睛深不见底:“主上虽然少过问人间事,但这凡尘里的芸芸众生说到底也不止阁下诸位在看。阁下此番作为,恐怕已逾越。”
紫衣公子沉默半晌,道:“所负之责,我自不忘。堂主的提醒,我当谨记在心。”
黑衣公子转身走到窗边,济城的大街上一片荒凉,而这座城的上空,盘旋着凡人看不到的猩红雾气。
“阁下可知如今人间有多少城池如济城一般?”背对着紫衣公子,黑衣公子的眼中出现一丝罕见的情绪波动。
“堂主之忧,在下明白。”紫衣公子垂眸淡淡道,“我已有对策。三月之内,必除此患。”
“那么,”黑衣公子缓缓开口,“阁下打算如何?”
……
陶梦衣这几日足不出户。预初依照往生堂堂主的吩咐把她安置在远离众鬼的一间宫室,宫室四面八方上上下下均施加了禁制,足以确保她无法自行踏出宫室哪怕一寸。
对此,陶梦衣除了心中有些许不痛快之外,倒也没有太大意见。
只对预初提了个要求——给她找几本史书来供她消遣。
这便十分巧妙了。要说九幽什么最多,那可不是游魂走鬼,而是记载了过往人间命数的轮回册。人间有多少性命由生到死,九幽便有多少卷宗记载了这生死之间发生的事情,其翔实程度远胜人间史册。
因此,预初便从录书楼的深处抽出一箱年代久远的轮回册,给陶梦衣送了过去,随后,揣着新添的轮回册匆匆忙忙再赴人间。
陶梦衣站在宫室的门槛内望着黑衣的鬼使匆匆走掉时衣摆扬起的一阵尘埃,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羡慕——这样勤勤恳恳忙忙碌碌的充实生活,真是令妖向往啊……
只可惜,妖生来就注定了只能是妖,没法变成人,自然也就成不了鬼。
手中的轮回册在案上翻开,陶梦衣看了一眼,却有些发愣了。
“……年十五,殁于九凌劫。”
她想起了什么,在一摞轮回册中翻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册册以此作结的案卷,不同的只是代表了死去时年岁的数字。陶梦衣找出另一本轮回册,终于找到了和这件事有关的记载。
“……天帝绛六万四千七百九十三年,魔神颢天出寒原,率众魔破九凌之障,入人间,噬魂百万计,称,九凌劫。”
那是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足人界。没有谁知道为什么魔要吞噬人的魂魄,就像没有谁清楚这样一个与天地间所有族类都难以共存的群体为什么会存在。有记载以来,魔族始终在试图打破神族针对它们设下的九凌障,冲进人界大快朵颐。在凡人懵懂不知之时,仙族与妖族为阻止魔族的图谋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性命。
就像,七百年前的玉轻,和……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陶梦衣合上轮回册,有些记忆却无法随着掩上的书卷一起封闭,而是飘飘摇摇地晃到了跟前。
那个高贵温和不沾凡尘的身影啊……时至今日,已不堪回想。
而有些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陶梦衣觉得心脏变得十分沉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无法明白的是为何妖幻化成人形后也和人一般有了五脏血肉。她想起自己还只是一棵桃花树的时候,每天只迫切地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好早日获得行动自由,并不曾感受过像现在这样的沮丧和苦闷,即使修行的速度慢到令她有时忍不住要抖抖枝桠吓一吓停在枝头的鸟雀和从树下经过的兔子,但仍是会因为一阵欢快的风和一场温柔的雨就欢喜得想要开花的心性,于是,时光静谧流逝,成长随遇而安。
那种明朗如澄空的心境让陶梦衣很是怀念,于是……她摇身一变,变回了桃花树的模样。这样犹觉不够,干脆连神识一起关闭。
结果,不知不觉,睡着了。
陶梦衣做了个梦。
梦中她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狐狸,踮着四爪在山上树林间穿行。白色的雾气弥漫四周,清晨的阳光穿透雾气拂过她的身体,带走沾湿了她毛发的露水,空气中有好闻的青草气息。
可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她记不起自己为何事而失落难过,却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一刻的心情不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就能安抚得了的了。
这个梦没打算让陶梦衣回忆前因后果,只允许她继续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消极情绪之中。她被迫如此,在梦里失魂落魄,结果……十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突然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深坑。
十有八九是猎人挖的……
陶梦衣熟练地用小爪子揉了揉脸,心想至少挖坑的人没有在坑底放捕兽夹。
而后无奈地打算化作人形——毕竟,说是深坑,只是相对狐狸而言。
可一转身,小狐狸僵住了。
坑底有个脑袋,正面朝天,黑发散乱地遮住脸,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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