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用饭便歇下了?本就虚弱,空腹入睡恐更致精力不济。沁芳,你将我桌上这些菜式挑些精致爽口的给沈姑娘送去吧,另让厨房再做些热汤饭送去。”
沁芳初时有些不明所以,随即便明白过来了,薛符这惜才确是惜才,但更重要的乃是他看上了人家的妹妹,以沁芳的精明,立即便叫上了几个婢女们将薛符桌上的菜式大半用食盒装了起来,又用小被捂好了自己亲自带人提着送去,出议事厅后,她又吩咐刘管家即刻便去准备些热汤饭送到二进的厢房中来。
沈珍珠在房内睡至迷糊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赵姜,是以只随意披了白日那件羔裘便开了门,谁知,门口站着的竟是一成熟妩媚的陌生女子。
沁芳见她衣衫不整,便吩咐身后的一众婢女们退到一边去,自己则一边小心地帮沈珍珠将羔裘裹好,一边轻声说道:“边地天寒,姑娘莫要受冻了。我家将军与沈参将知道姑娘尚未饮食,特赐了菜过来。姑娘可否回屋点上灯,好让奴家陪伴姑娘用饭?”
沈珍珠见来人不是赵姜,本来有些尴尬的,听她这么一说便赶紧接口道:“有劳夫人稍候,奴家点上灯再迎夫人进来。”说完便赶紧进屋去了,待穿戴齐整后方将众人让了进来。
进屋后,沁芳一边吩咐婢女们将各色菜式和汤饭摆上,一边向沈珍珠解释道:“我家将军尚未娶妻,府上并无夫人,奴家是将军房里的姨娘,姑娘叫我沁芳即可。”
“既是将军府的姨娘,怎可唐突?还是同大家一样称呼姨娘吧。”
沁芳无奈一笑,随即便有意地与她闲聊起来,熟络之后问道:“我看姑娘已及笄,可许了人家?”
沈珍珠面上一红,摇了摇头。
沁芳又问道:“可有心仪之人?”
沈珍珠点点头。
沁芳心头一黯,但一转念又锲而不舍地问道:“姑娘心仪之人预备何时向沈参将提亲?”
沈春生和赵姜一直以来都避讳触及周思齐之事,沈珍珠也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他,此时被沁芳一提,不知该作何答复,只是将目光移向一旁。
沁芳见她的神情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接着说道:“无妨,以姑娘的才貌,只怕寻常男子是万万配不上的,非得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伟丈夫才能配得上姑娘呢。”
沈珍珠心中浮起周思齐的模样,那面容清俊美好的少年,那被自己一次次狠心拒绝却依然执着抱紧她的少年,自己虽有苦衷,可这一回的不告而别应该是真的伤透了他的心吧自己离京虽然匆忙,但他托薛策带话或者请薛家的人送信来漠城应不是难事,何以这么久竟只字不见他很快就会娶妻、生子,一如她曾期待的那样。以自己的出身,能得他这样的男子相救,与他相恋一时已是天大的福分,自己本就不该有旁的奢求,可为何自己的心还是会这么痛呢?她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她此刻被人问起的失望与委屈,更加不会知道她曾经失去过什么,那个当她刚刚知道它的存在即已被人以最残酷方式夺去生命的孩子,她作为一个母亲,却是这世上最无能的人,她甚至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孩子做一点努力和挣扎就失去了它,只因为她不配成为这个国家未来君主的妻子和母亲。她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一切,也不会有任何人去告诉他,这个世上就只有她自己会永远记得那一天,她是在怎样的绝望与仇恨中被那至高无上的宫殿像扔垃圾秽物一样抛弃的,在她的心底,仇恨的种子在那个寒夜里已经生了根。
沈珍珠的反应令沁芳心中又喜又忧,她喜的是恐怕沈珍珠与那心上人多半是有缘无分,忧的是看她这副模样恐怕对那人用情颇深,将军若想娶她恐怕不是易事,此事恐怕只能从长计议,想到此处,她一边抚了抚沈珍珠的背,一边柔声说道:“都怪奴家多嘴,冒冒失失说中了姑娘的伤心事,但是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奴家与姑娘一样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如果不坚强,这日子便过不下去,姑娘千万要看开些。严冬已然过去,你看,那园中的梅花都已开好了,将军喜食梅花糕,不如明日我便教姑娘做我最拿手的梅花糕向姑娘赔罪吧?”
沈珍珠经沁芳提醒才注意到,此时房中确实有暗香浮动,“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梅树尚知傲寒开放不因天气严酷而损伤其志,我又怎可每日颓丧荒废自身?若我就此自暴自弃,我那有仇之人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我万万不能让那人得逞,想到这里,她便对沁芳说道:“多谢姨娘开解,明日便有劳姨娘了。”
沁芳见沈珍珠神情稍缓,又一口答应了明天的事,便决定趁势告别,出门前她又嘱婢女们将沈珍珠房里的炭火烧得旺一些,待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心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春生和赵姜见到梳洗一新的沈珍珠都有些惊讶,但见她精神较之前很好了些,他二人心里也高兴不已,赵姜将腰间佩玉解下,放在沈珍珠手上,说道:“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来得及给你做身好冬衣,这身羔裘终究不太合身,我家在这漠城中也有产业,你只管带上这玉佩去城中任意馀庆银号即可支取银两,待我随生哥议完事便陪你去买身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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