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
“负隅顽抗,祸及家人,你还不承认吗?”
张劭溥听见身后的响声,不过他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轻:“我入伍比你早,你也叫我一声哥,我没有亲人,待你不薄,我的话你不信吗?”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的匕首已经狠狠扎进那个年轻人的脖子,鲜血飞溅。黏腻的感觉从手指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是心理战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在这血肉横飞的审讯室里,每个人的心理防线都被降低。他的一声一声质问,逼迫的是那个坐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身后金属坠地的声音,有人哽咽着喊了一声哥。张劭溥一直没有回头,他站着,看着六办的那面墙上,挂着的五色旗,脸上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
“宋浩扬呢?叫他来。”吴佩伦把审讯本“啪”的合上,怒目道。
“死了。”张劭溥答,“自戕。”
“死了?”吴佩伦冷笑,看着张劭溥,忍不住摇头,“死了?你的心太软了。”
张劭溥垂下眼:“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他付的代价很低,不是吗?”吴佩伦又倚回沙发,“杀一儆百才是治军,这次有了宋浩扬,下次有李浩扬,你这么做,他们永远不会心生畏惧!”
顿了顿吴佩伦又拿起了审讯本:“他跟着我也有六七年了,谁能想到竟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本来想等打完长沙再整治内鬼的。”末了摇着头长叹一声,“家贼难防啊!”
张劭溥一直没有说话,吴佩伦说:“罢了,我也不怪你,你先回去吧,已经不早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了。”
张劭溥点点头说:“旅长早休息。”
走出军政处的大楼,张劭溥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宋浩扬和他关系最好,一起喝酒打仗的日子还在眼前,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的好友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张哥,对不起。”
那个在宋浩扬面前死去的年轻人,是策反他的人。
军队到达岳阳的消息,是宋浩扬透露给他的。
他是被逼迫的,他是身不由己的,他为了妹妹才做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背叛就是背叛,从他走进第六办的那一刻,宋浩扬已经没有活路了。
张劭溥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身边人叛变,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想到是宋浩扬。他在从会议室到第六办的路上,一直在想,是什么人需要他亲自审,直到他走进第六办,直到他看见强颜欢笑的宋浩扬。
吴佩伦早就知道宋浩扬的背叛,他在试探他。张劭溥从吴佩伦的三言两语中就了解到这一点。
第8章r8
纪云开车的时候也沉默了,他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个在大风大浪里洗刷过的男人脸上,竟有了一丝疲惫。张劭溥无疑是受人敬仰的,可在这份敬仰背后,对他的要求太高,世人都忘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只是平时掩藏得很深罢了。
沈令迩午睡了一会,懒洋洋地坐起来,对着梳妆台把头发绾好。她倚着窗看向窗外,眺望着远处天主教堂的屋顶,和广场上飞起的白鸽。
然后,她看见了那辆黑色的普利茅斯。
张劭溥回来了?她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走出了房间。
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她看见了那个男人。他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似乎已经睡去。
她倚着楼梯扶手静静地看着他。
张劭溥在睡梦中眉毛依然拧着,轻轻合上了双眸之后,他身上的沧桑感褪去了很多,站在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那个呼吸平稳的男人,不是血雨腥风里闯荡出的将军,他是一个疲惫回家的小孩。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整个北洋政府,乃至华北华东的大片土地上,有谁不是对他们的军队闻风丧胆,她竟觉得他像个孩子。
张劭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他知道自己醒了,但是不想睁开眼睛。他从十四岁从军开始,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战斗下去,直到北洋政府收复全国,直到天下太平。
现在,他竟然感觉到了厌倦,战争是无休止的,操控全局的人,想要的并不是和平,而是权利。
他睁开眼睛,打算迎接一片漆黑和黯淡,就像很多年来,空荡的房子和无声无息的夜晚。
他的眼前出现一片温暖的橙黄,大概是不想打扰他睡眠,客厅里的灯并没有打开,而餐厅的落地灯却散发着迷离的金黄,他坐直身子,发现身上竟然披着薄毯。
“阿福,放这吧。”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说。接着是碗盏和木质桌面碰撞的声音。
那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人,乌发绾起,眉如远山,轻声吩咐着摆放餐碟的位置,语气温吞,倒像是位江南女子。
他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已经被睡得僵硬的身体,沈令迩转身的时候看见他起身,温柔地笑:“你醒了,那就来吃饭吧。”
张劭溥身边没有什么女人是有原因的,他刚正不阿,不近人情,也并不太喜欢与人亲近。只是这个小女人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她依然微笑着,时而慧黠,时而娇憨。
“没想到你会回来,准备的并不充分,你先将就吃吧。”沈令迩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很轻快。
晚饭准备的是简单的炒菜,一道地三鲜,一道糖醋排骨,一碗芙蓉牛肉羹。沈令迩说:“下午跟兰姐上街,她说横江路有一家白俄人开的蛋糕店里的面包味道不错,明天可以买来当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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