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的正脸。
他困在仓库里,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全凭猜测。那天,尘封已久的木门被重新打开,他只剩下一丁点灵力支撑着不至于昏厥过去,一时都没适应猛然照进来的亮光。被随意地抛摔在地上后再视野朦胧地抬头时只看见了一个背影,零星的话语飘进耳朵里。
“啊……这样的刀还是算了。”
“冲田总司的刀又如何?反正也不过是把很难使用的打刀而已,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刀费精力。”
“反正刀剑的话,就这样待在这里也不会死,对吧?”
“——嘛,死了也无所谓,重新锻一把出来就好了。”
仓库的大门再次落下,隔着门板传来的是有人在急忙叫着“主人”的呼喊。他们曾经做过那么久的同伴,加州清光毫不费力地认出了那是大和守安定的声音。
他也清楚对方的性格是绝对忍不下那个人被编排半句的。他们一直都因身为冲田总司的刀而与有荣焉,但如今因为他还躺在这里,大和守安定连争辩都做不到,只能向掌管着这间本丸的人低头。
加州清光所猜测的可能,是大和守安定于第二名审神者上任后被召唤出来。像他们这样同刀派或者是曾为一人共有的刀剑总是在重复着等待与被等待的命运,一如他曾在等待大和守安定,大和守安定恐怕也寻找过他,然后,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他的事。
不同于撂挑子不干的上一任,大和守安定应该对新任主人寄托过她会关爱刀剑的期望,所以会请求她来看他一眼,哪想到真来了却是这种冷漠的态度。
“等着,清光,”仿佛是知道这时候不可能再把审神者追回来,大和守安定无法违背命令,却还是退回来隔着门留下了两句话,“我会再来的。”
——但是他没有。
困于一隅到底无法得知偌大的本丸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那些切身经历过的付丧神和审神者本人,没人清楚真相。
“原来如此。”
堀口千里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从加州清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他对那段时光的介怀,但千里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大概……”他查看着涂好的指甲,小心地摊开让它们自然晾干,“可能三年?”
对刀剑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如果没日没夜都在伤痛中沉沦又是另一回事了。
三年——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还真是糟糕的巧合。”
“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
话说回来,她游困在车站时,受到的更多还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而加州清光则是身心双重。除此之外……两人的区别大概是一个是死过一次的人类,一个是不会死去的付丧神。
“我听狐之助说,”堀口千里把瓶子递还回去,“一般的本丸里,是有个叫近侍的职位的吧——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那什么表情,不情愿?”
“……倒也不是。”
堀口千里敏锐地察觉到他犹豫背后的理由。
“难道说——”
她饶有兴致问:“是因为你没当过近侍?”
一被戳穿,加州清光也不再藏着掖着,他往身后的走廊上一躺,长长地出了口气。
“是啊。”
他拉长了腔调。可能连加州清光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说话的语气和行事的方式不自觉地向以前靠拢,不论他承认与否,付丧神因为己身经历而沾染上的黑暗气息都在逐渐褪去。
“以前这种事是长谷部来做的。”
“但按照他现在的状态,总没办法让他来当。”想起还在那边的长谷部,堀口千里又忍不住头疼,“你在这个本丸里待的时间至少比我久,知道的也比我多,我一个人是没法完成交给政府的报告的。”
交接的手续已经尽可能简化了,然而依堀口千里来看还是繁琐得要命,光是那些需要继任审神者通报给时之政府的内容就够她发愁了。
“所以是需要我来当近侍?”
千里注意到他话里的着重点。
“没错,”她重复了一遍,“我需要你。”
加州清光正要举到眼前的胳膊停住了。
“是是——”他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我知道了,我做。”
“多谢,那就拜托你了。”
“我现在还有些事,也不打扰你去手合场练习了。”堀口千里一手撑着地板,施施然从高出地面一截的缘侧回廊边沿站起,“之后请陪我下山一趟——近侍先生。”
加州清光依然坐在那里,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光瞧那纤细的身形,很难去想象她在那天夜里是怎样用尖锐又刻薄的言辞去评判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人类、去勾动他的怒火来试图达成在常人看来甚至是有些不可理喻的目的。可在他刀光即将斩下前一刻时所看见的,确实是求死的眼神。
就任第三任审神者的,是个矛盾又古怪的家伙。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一如当时被戳中了前主这唯一一根能让他挣扎着不彻底沉下去的最后稻草,方才也是拿捏到了他的弱点——然而无论如何,那是他想听的答案。
名为加州清光的刀刃成长于贫寒的河原,一生都在渴求为人所爱,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贪心地想要证明主人对自己的疼爱。接连碰壁之后也就变得晦涩灰暗,他本来也没再继续怀抱类似的希冀,情况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盛满粘稠液体的小瓶在手中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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