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的水雾过后,忽然抽了一支新绿,点点的桃花蔓延开去,又枯萎落败,新生的树叶伸展开,枝叶重重,乱了她的眼。
她仿佛看到,春时初嫁,白马红裳,隔着盖头伸过来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那句笑意浅浅的话。
她在这世上活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一十七年,幼时在京城,少时在西北,跟着陈青临过着一年一迁的日子,嫁进顾家,也许是她经历过的最大的一件事,但她并没有后悔。
话本里常常说,两情相悦不在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时见了一个人一眼,就是一生,她没有太跳脱的想法,但仍然在见了盖头后的那个人一眼之后,就定了一生,她有时也在想,假如自家的夫君并没有那么优秀,长相丑陋一些,学识粗浅一些,她也还是会认定了他,但和尚婉君说的不同,她不觉得是因为嫁了他才认定他,也不觉得他是因为娶了她,才待她那样好。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走马灯似地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陈若弱觉得自己有点亏,她的一生还很短,也许死也要比别人死得快一些,等到疼痛再度来临时,这是她心里唯一的念头。
腹部一阵一阵的痉挛慢慢唤醒了陈若弱昏睡的意识,她的心里有些沉重,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失去了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的,文卿会怎么样,大哥会不会真的像新河公主说的那样一生痛苦,她忽然发觉一个人死没有什么,重要的是这个人死了之后的事情。
假如她能死得无声无息,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想起她,为她难过,那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慌的了。
只是这些天马行空的念头很快就被腹部更为痛楚的痉挛给打散了,陈若弱感觉到耳边传来了喜鹊熟悉的声音,周围很是慌乱,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指尖微不可见地动弹了一下,很快就被连带着整只手一起拢进了一个温热的手掌中。
“若弱,若弱……”一声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陈若弱有气无力地掀开了眼帘,眼前是一张消瘦了很多,但仍旧十分俊美的脸,是顾屿。
她撑着想要动弹几下,可无论动的是哪,都疼得厉害,就好像新河公主在她身上开了无数道的口子,差几刀算是凌迟,她艰难地张了张口,哑声说道:“孩子,才、才七个月,是要……保不住了吗?”
顾屿连忙握住了她的手,“不,七个月可以生了,双胎都是早生,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在这儿。”
陈若弱先前被那样对待都没有哭,却在顾屿的温言安慰里抽抽噎噎了起来,“好疼,浑身都好疼,那个疯子公主不知道割了我多少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顾屿握紧她的手,哑声说道:“没有很多下,一共六剑,都不深,不会死的,不会的……”
被他这么一说,陈若弱真觉得身上似乎都不怎么疼了,可还是眼泪汪汪不肯放开顾屿的手,她哭着说道:“下次不要离开我那么久了,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去,我们以后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好,我们以后不生孩子了,再也不生了。”顾屿的眼里几乎带上了一层水光,他伸手给陈若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说道:“以后无论去什么地方,我都会和你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
陈若弱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憋红了眼睛,顾屿顿时紧张起来,只是没等细问,陈若弱就死命地伸手推他,“你出去,出去……别,别在这里,我,我快要生了……”
顾屿被连推带赶出了产房,陈若弱好不容易忍住的脸色顿时变得扭曲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生孩子居然是这么痛的,让人无法忍耐,可是在顾屿面前,她根本没办法脸色狰狞地向下使劲,好吧,只能说不让男人进产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有点道理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双胎比寻常的生产要困难得多,顾屿来到新河公主府时陈若弱就临产了,没法再转移产房,所以这会儿众人其实都是在新河公主府的客房外等候,顾屿被赶出来时,镇国公连忙追问道:“里面怎么样了?人还好吗?已经开始生了?”
顾屿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陈若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生孩子时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伤势还好,要养一阵,不能伤风,我出来时,里面刚开始生。”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去,顾屿来时带的是从太子所辖的五成兵马司调来的人手,新河公主被当场拿下,太子当时也跟了过来,直接押着新河公主进了宫,不知结果,只是想来也多半会被当成皇家秘辛掩盖过去。
产房外只有镇国公府的人,镇国公也就没什么避讳了,见顾屿沉默不语,低声叹了一口气,说道:“至少子章的性命是能保得住的,圣上的性格为父清楚,他也不是太糊涂的人。”
顾屿摇了摇头,面容微微沉冷了下去,冷声说道:“新河公主,必死无疑。”
第一百零二章侧妃
新河公主和定北侯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但顾屿却是之前就猜测过定北侯和京中某位显贵的夫人有关系的,只是他没有算到新河公主居然会妄图杀害朝廷命妇,说起来也是他思虑不周。
顾屿永远也忘不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紧闭着眼睛,苍白脆弱到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陈若弱,和他记忆里冰冷冷的灵位重合在一起,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紧紧地上前,把她护在自己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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