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我虽年长,这些骗子恶棍行径,却也只道听途说了一星半点,不是太了解。”
“这还请冯师爷大可放心,刑房那边诸如此类的案卷堆积如山,回头我请县尊差遣一个书办来打下手。以冯师爷妙笔生花之才,定然能够教化世人,严防骗子。县尊还说,到时候如有机会,会请南明先生提笔作序,总之一定要将此书推广天下!”
冯师爷登时喜出望外,只觉得汪孚林这小秀才实在是太周到了。如果说此前叶钧耀和他商量弄个廪生名额犒赏一下汪孚林时,他还有些犹豫,那么现如今他就一点迟疑都没了,甚至他还在琢磨,要不要在岁贡的时候出点力,酬谢对方给了自己一个扬名的机会。
怀揣这样喜悦兴奋的心情,冯师爷竟亲自把汪孚林送出了教谕署。他素来是有几分威严和矜持的,纵使那些家境豪阔背景很深的秀才,下头人也没见过他如此礼待,因此汪孚林走出歙县学宫的时候,当初帮过他安置刘会的门子和一个杂役头儿全都是满脸堆笑,话里话外全都是阿谀奉承,其中提及最多的就是紫阳书院门前那副对联。
汪孚林很明白,从今往后,只要他没犯下什么大奸大恶,那一对无人能更易一字的门联,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在歙县学宫中继续挂下去!
请刘会帮忙,引介了那个打了办萧枕月给冯师爷,又友情提供了不少素材,汪孚林的日子终于清闲了不少,能够定定心心地和李师爷探讨一下如何应付岁考,甚至如何进一步弄个举人功名的问题。然而,和金宝秋枫的求知yù_wàng相比,他虽说在当初为了应付大宗师的时候,四书五经粗粗看过一遍,马马虎虎记得个大概,可制艺是真的天分不足。
要不是下午秋枫金宝都回了家,叶小胖也不在,光是那惨不忍睹的破题就足够他颜面尽失了!
“这么简单的题……你这道试到底是怎么过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忆了,从前闭关苦读修习的那些东西都忘光了,忘光了!”
“那也不至于涓滴不剩吧?我听说民间如果有人失忆,用点什么冲击就能想起来,要不再找两个人打你一顿?”
“为人师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以后我还怎么放心把金宝交给你教?”
短短十几天,在李师爷的高压之下,汪孚林只好托了康大去松明山老家,把当年留存的那些备考资料拿回来,耳濡目染之间,虽不能说突飞猛进,可他竟然真的从记忆之中压榨出了一些东西出来,至少,他终于大致明白破题承题是个什么玩意。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面对十个八个赵思成邵员外这样的人渣恶棍,也比应付这种八股文轻松。而李师爷看过那一摞厚厚的制艺习文,确定汪孚林从前是真用功,现在是真“失忆”,终于没有再苛刻强求。
每日往返两头,磕磕绊绊捡起制艺,汪孚林竟也渐渐忘记了,程老爷和程乃轩父子这一趟出门拜友,似乎是出了远门,至今还不见人回来。
眼看府衙那边发还赃物的进展缓慢,汪孚林干脆又提醒了一下叶钧耀,正式令刑房司吏张旻出面,协助本县苦主讨回失物。有了这道金牌令箭,张旻登时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事,两个典吏也全都摩拳擦掌带着一堆书办跟了他走,整个刑房只剩下了小狗小猫的白衣书办两三只,其他人全都扎根府城,去和舒推官以及府衙刑房打擂台了。
如此坐山观虎斗的悠闲生活,汪孚林自然而然就能够沉下心来,仔仔细细思量自己重获新生这段时日,那些一桩一桩令人眼花缭乱的事情。于是,一个丢在牢里几乎都要被他忘记的人,终于被他想了起来。
第一一六章不成人形的老仇人
歙县衙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赵思成最初还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可他很快就分不清这些了。党羽被县尊一怒之下剪除得干干净净,侥幸得脱大劫的也无不和他划清界限,再加上那歙奸的名声倏忽间传开,就连最初还对他有少许客气的牢子,很快也都翻脸不认人。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当自己终于扛不住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把幕后主使者通过一个小牢子告诉牢头,希望能够换取县尊的宽宥时,得到的却是那牢头的几句揶揄。
“看看你供出来的这些角色,一个个都是其他五县有名的乡宦,口说无凭,我报上去,县尊会怎么想?县尊再长的手也不可能过界,这根本就是鞭长莫及!所以,赵司吏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县尊要是想不起你,你就把牢底坐穿吧!”
从这一天之后,赵思成的日子就彻底变了一个样。尽管他还是住在特别的单间,外间的声音几乎全都与之隔绝,可往日牢子们还只是勒索克扣,变着法子要钱,如今却是变着法子折腾他,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终于完全体会了一个遍。尤其是当一个往日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野牢子给了他一顿胖揍,他挣扎叫嚷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而对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他终于明白完完全全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想当初你让那些白役折腾你前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日傍晚,赵思成努力将身上破衣烂衫脱下来,全都结在一块,最后绑在木栅栏上。他颤抖着把脑袋伸入其中,打算一死百了。这已经是他近来说不清第几次尝试了,可之前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退缩。他不敢死,而且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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