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出神的望着那雨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场暴雨让天地变色,浓密的乌云沉甸甸的一片,叫人模糊了白天黑夜的概念,滔天波浪上,官船如同渺小的蚂蚁,随着浪花沉浮,天际时不时亮起一两道紫色闪电,划破这乌沉的世界,却异常可怖。
幸而林杨及时命人收了帆。在这般强风下,桅杆或有折断的可能。
数个时辰后,风暴并未变小,船体破开波浪航行,船身摇摆过于激烈,舱内几人连谈话都进行不下去,只好各自抓紧手边可以固定身形的东西,墨海比较惨,没有可以抓的,只好随着船体左右来回跑。
“你来我这儿。”君无乐说。
可是外面雨滴砸向甲板和波浪涌来的声响将他的声音压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一点儿残破气音,墨海支起耳朵,“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君无乐:“我说……”
话音未落,天边一记闷雷,撕裂漆黑夜幕,船身忽然一阵颤动,“哐当”一声传来,死死的压在众人心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船上所有人都被撞得东倒西歪,无法固定自己的墨海更是一头撞进君无乐怀里,其力度差点把他撞出内伤。
“对不起对不起小老弟我不是故意的。”虽然不确定对方听不听得见,墨海脱口而出一连串道歉,“我这就起来,不压着你了。”
“别动。”少年清亮中透着一丝压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在这疾风骤雨的混乱中清晰无比的涌入墨海耳朵,“我抓住你了,这样安全一点。”
墨海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腰间锢着的细瘦手臂。
那条手臂带着几乎要折断她的力度,将她死死地钉在君无乐身上。墨海试着动了一下,可船体的惯性又让她紧紧贴着少年,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似乎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外头风雨声小了一点,甲板上传来的人声却糟杂鼎沸。
“怎么了?”长盛小声问道。
“应该是触礁了。”君无乐说,“我记得地图上距离此处不远有座无人岛屿,我们多半会在那里搁浅。”
还真是应了君无乐的话,官船在某座小岛搁浅,一经检查发现,船底居然被礁石撞得破了个碗口大的洞,船身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剐蹭需要钉补。
好在岛上树木众多,有足够的木材修理,众人粗略计算,耽搁两三天就能重新扬帆起航。
顾长英和林杨负责砍树削木,墨海和一众水手则帮忙搬运和修补,墨海抱着七八根木材路过长盛面前时,丢了两根在她脚下,“一起来干活儿,别以为是公主就能坐享其成。”
顾长英扛着斧头说:“公主乃千金之躯,怎么能干这些脏苦累的活儿!”
“小侯爷不也是千金之躯,照样干活儿。”
顾长英觑着身边拿斧头砍树的君无乐,无言。
长盛盯着脚边的木材,愣了好半晌,可到底是弯下了金贵的腰。
两天过去,阴云布满小岛上空,众人收拾好东西,趁着雨还没抖落,连忙离开了这座无人岛。
船舱内,众人重新把房间划分好,各自收拾。房内那些没有固定的东西因着之前的风暴而散得七零八落,许多脆弱的物件儿碎片撒了一地。当墨海好不容易把房内清扫干净,将滚到角落的烛台拿出来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声音微弱得很快就被天边惊雷盖过。墨海却是在感觉到他人气息的瞬间抬头,目光触到那人,眼中的警惕这才散开,“长盛啊,怎么了”
长盛没有管她随口的调笑,捏了捏衣角说:“子昀姐,我……我想同你谈谈。”
墨海把烛台放好,感觉到船的动荡没有那么激烈了,便点燃灯芯,招长盛过去坐下:“谈什么,你说。”
长盛坐下后难得拘谨,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上,久久没有开口。墨海叹了口气:“看来是我之前对你说的和让你做的,让你介怀了?”
长盛:“也不是。最近在思考一些事情,子昀姐和周围人不一样,虽然特别爱嘲讽人,可说话又很有道理,所以想在你这儿取点儿经。”
“虽然后面那几个字可以去掉。”面对小姑娘一言难尽的表情,墨海勾起唇角,“要说什么,尽管说吧,不过要小点儿声,女孩子的闺房事怎么能让其他几个男人知道。”
船舱内几间房的隔音都不算太好,她二人的谈话声一字不差的落入隔壁人耳中,不多时,便传来一阵咳嗽声。
墨海莞尔,故意高声询问:“顾将军,可是着凉了?”
那边的顾长英咳嗽得更大声了,末了,回了声“是啊”,怎么听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长盛和墨海对视一眼,偷偷笑开了。半晌,长盛止住笑,轻声道:“这话自我口出,自你耳入,你可不许向外人提起。”
墨海:“好,我发誓,你说吧。”
谁知这位小公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手握武器和权利的人,一句话,就能左右天下,我不喜欢这样。”
墨海连忙捂住长盛的嘴巴,轻声道:“身为公主,谨言慎行得好。”
可是手下动作却与她说的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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