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乐抿了抿唇,道:“李伯,我知,你不必多言。”
推开画室的门,一片雪花随着君无乐步履跟了进来,而后隐没于狐裘下摆处。他来到案桌前,将堆放的大小画纸如数收入后方书架,然后从书架暗格中拿出一条鲜红穗子。君无乐沉默的注视着手心里的穗子好几秒,又放入暗格。
就在君无乐准备关上暗格时,敲门声响起。
他下意识拿出穗子,迅速关上暗格,“进来。”
李伯领进来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这青年同君无乐身量相差无几,面容也称得上清秀。
君无乐对李伯颔首微笑,随后对那青年说道:“接下来便辛苦你了。”
半个时辰后,定国侯府大门打开,出来一支采购队伍。
侯府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派人外出采购食材,今天也是一样,故而没人在意。
直到采购的五六人走远,其中一人接过旁人递来的包裹,往西门走去。
“站住,”还未走进,便被守城士兵叫住,“出示你的身份牒。”
那人从怀中递出一个小牒片,抬起一张满是灰渍的脸。
士兵看了一眼,问:“你这脸怎么回事?”
“回官爷,我是定国侯侯府的下人,名叫王清,我这才烧了柴就收到我娘来信,说我爹要不行了,脸就没时间打理,您看……”
小士兵一听是侯府的下人,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他匆匆扫了一眼身份牒上的记录,发现确实不像伪造,便还给了他,“那你早去早回,祝你爹早日康复。”
那人出了西门,一路向西,走到城西外的镖局,买了一匹马,而后沿官道一路北上,驾马踏雪远去。
这是邑州境内的最后一场雪,却是柒州无数场雪中无甚稀奇的一次落雪。
“这些蛮子也太难缠了吧。”杨志一边说一边给投石器加石头。不知道茨坪驿真实情况的皇城中人或许会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可是实际上蛮子从未一天放弃过进攻,神不知鬼不觉就爬上了驿站城门,以至于大朝士兵从不敢有一天松懈。
“你还是留点体力多做点事吧。”何庆林说着,冲某处一抬手,“你看丫头,跟你做一样的事儿,从不喊苦喊累。”
顾长英举起块巨石,大气也不喘一下:“还做得比你多。”
杨志看着不远处墨海举起的石头,再对比一下比之小了几乎一倍的自己手里的石头,突然无法反驳顾长英这句话:“那确实……我怎么敢跟你们两个身怀怪力的人比力气。你们说丫头这身力气怎么来的啊?”
何庆林:“听说之前啊,别动部队做新型雷,要试压力大小,丫头就举着大小不一的石头一个个试的,那力气与日俱增,大帅听说后就把她调到投石器添置队伍中来了。”
杨志:“……”忽然有点心疼是怎么回事?
何庆林:“少问问题了,要不是人手不足,你我能在这儿?”
前不久君清裴想了个暗度陈仓的对敌办法,最近正在大幅度从营中调人操练。
何庆林又装了块石头,“一个月过后,就能松快松快了。”
顾长英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一个月之后,岂不是丫头生辰要到了”
“不就是个生辰又不是嫁人,送什么礼。”杨志放下石头擦了擦汗,数落顾长英道,“虽然军中上下就这么一个女人,跟个宝儿似的,但你看她哪里像个女人了?”说着伸手在空中比划,画了两个圈。
何庆林歪头看了半晌,道:“你画西瓜吗?”
杨志恨铁不成钢:“她能有西瓜大小?我画的是馒头!”
顾长英捡起一块小石头就往他脑袋上砸去,“瞎比划什么呢?干活去!”说完又开始苦恼起来,虽说杨志说得也不无道理,一个生辰而已,只是这个生辰有点不太一样。
女子过了十八,就该嫁人了。
一直到了三月中旬,墨海生辰当天,顾长英苦恼的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这日,军中上下简单的为墨海举办了一个小型篝火晚会,杀了几只羊熬汤。
在天寒地冻的柒州边界很难见到一只羊,军中将士喝了一口羊肉汤几乎要乐不思蜀。
羊肉没有一丝膻味,熬出来的汤浓郁爽口,一口下肚暖了胃,若是再灌下一盅烧刀子,那便是人世间最美的时刻了。
城外蛮子的攻击不知何时会再次来袭,负责看守城门的士兵留着一面鼓和一副铜锣,若是敌袭便狠狠敲响。
只是在警报响起之前,众人能得到片刻喘息,不再去想什么国家,不用去害怕生死,距离他们生命最近的,是欢乐,以及身边的同伴。
篝火和嬉闹声冲天而起,在茫茫雪地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再大风雪也难掩盖。
墨海望着那一双双盛放篝火的眼眸,忽而兴起,喝道:“今天这么高兴,我吟首诗吧!”
“走着!”
墨海对着杨志的脑袋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顾长英再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杨将军谢了顶,太稀疏。常恨旸乜一场爆炸,没了头发。将军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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