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粤虽说得隐晦,但也如今宫中能有能力给一个宝林贴加官致死,还做得丝毫让人看不出来的,除了权势滔天的陈皇后之外,又还能有谁?
而皇后害死秦宝林这一结果,又与太子和泰安最初的猜测相符,即秦家与皇后闹翻,有孕的宝林被皇后暗害。
所有的疑点和证据都渐渐指向同一个人,本该越发笃定的小太子心中却涌起阵阵不安。
太子犹豫的神色落入了应粤的眼中,应粤和李将军略带欣慰对视一眼,缓缓开口:“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太子眉梢高挑,凌冽的审视目光立刻投来:“照实直说。”
“臣逾矩,验尸时曾解开宝林身上寝衣。”应粤低声说。
泰安捂住嘴巴,压住几乎溢出口外的惊呼。
应先生再是仵作,对宫妃不敬也是杀头的大罪!应先生能这样对太子坦诚,可见两人虽是初见,他对太子的信任却很深厚。
小太子也是这样想,眸光立刻温暖起来,看向应粤的眼神充满欣赏:“医者仁心,无分性别。先生能如此尽责,我心甚慰。”
应粤到底还是轻舒口气,继续说:“恰逢冬季气温偏低,宝林尸身保存尚可。臣仔细检查过宝林全身上下,有一小发现。”
“说起来,倒也无足轻重。”应粤仍有忌惮,吞吞吐吐地说,“只是宝林肌肤赛雪,光滑细腻似凝脂一般。全身上下,从指尖到足底,无半分伤疤磨茧。可见家境优渥,养尊处优。”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颇有些不得章法。
泰安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感慨难怪应先生这般吞吞吐吐----他对着小太子说你老子的宫妃皮肤十分光滑,即便在民风开放的大燕,也太难让人接受了些。
秦宝林出身优渥,皮肤养得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是应先生特意将秦宝林皮肤好这件事点出,又是为了什么?
小太子却并不在意应粤言语中的冒犯,反倒眉头紧锁,思考片刻之后朝应粤深深一揖:“先生所言,我已知晓,多谢先生直言不讳。”
他挥手示意应先生退下,又对李将军深深望了一眼,说:“鬼胎便依父皇所言,于南城乱葬岗中草草丢弃。大司马若遣吏跟随,便以礼相待,万勿令父皇起疑。”
李将军低头应诺。
小太子将沙苑召至身边,吩咐他跟随李将军出宫:“我久未见太子妃,甚是思念。你去送张帕子给她,就说我已相思入魂,形销骨立。”
言毕,他从怀中捏出一条素色帕子,略思索片刻,提笔赋诗一首。
“听闻南城玉兰开得甚好,太子妃虽在孝中,也可与秦二小姐一同赏花散心。”小太子轻声说,又将帕子妥妥叠好,递进沙苑手中。
李将军走后,泰安迫不及待从太子怀中爬了出来。
“你送了什么给太子妃?”她睁着大眼睛,满肚子的疑问。
太子轻轻“嘘”了她一下,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如今东宫有三百近卫,人多耳杂,你也不知道小心些,当心隔墙有耳。”
泰安满不在意吐吐舌头,被小太子拿眼一瞪,便嘻嘻哈哈凑上去。
小太子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答她:“给秦家卖个巧罢了,告诉他们哪里去寻那鬼胎收敛尸首。”
他眸色深沉:“宫中秦宝林的尸首,势必留存不下来。且让秦家亲眼见见这鬼胎,就当是那一箱金叶子的酬劳。”
泰安似懂非懂,又问:“方才应先生为何特地告诉你,那秦宝林皮肤甚好?秦宝林好歹也是你父皇的小老婆,他说这话,好生奇怪。”
小太子一噎,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喔,你可曾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泰安点头:“那当然啦,应先生说秦宝林皮肤甚好,养尊处优家境优渥。秦家本就富庶,嫡小姐养得尊贵些,不是当然的吗?”
太子轻叹:“应先生方才那句话的重点,并非是秦宝林肤如凝脂,而是在于她周身上下都无半点伤痕和磨茧。”
泰安不解:“世家贵女,没有伤痕磨茧又如何?说起来,我也没有啊!”
太子抚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看着她:“你这丫头...”
“我且问你,你可会抚琴?”小太子正了神色,问道。
泰安一愣,瞬间有些心虚:“呃…略懂。”
小太子嘴角轻抽:“书法如何?”
泰安声如蚊蚋:“还…凑合。”
小太子忍笑:“骑射呢,会吗?”
泰安哼唧:“…勉强算。”
小太子一声长叹,忍不住提高语气:“我大燕皇子皇女,四更伊始便做早课,礼乐书数御射,样样皆须精通。你好歹也是中宗堂堂正正的公主,六艺一样都不会,这么多年到底都学了些啥?”
他不待泰安回答,一鼓作气继续说:“世家贵女,养尊处优不假,但是哪个能像你这般不用功不努力?秦宝林为秦家长女,受秦老淑人教养,六艺岂有不精通的道理?”
“琴乐书法舞蹈骑射,若要精通,必得经年累月寒窗苦练,手指脚掌又怎会半点磨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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